由于他的职业,他做人做事的原则,严重伤害到了女儿,龚法成现在也不能忘记女儿去北戴河找他质问他的情景。
    如果她生在普通人家,可以跟父母任性撒娇,可以过一个完全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生活,结交朋友,参加聚会,尽情享受青春和快乐,但是女儿却不能,她选择了一条躲避甚至远离自己影响的道路,为这,她几乎把自己跟周围社会隔离开来,尽量不让人们知道她是龚法成的女儿。她这样做的目的不是怕给父亲找麻烦,而是不想要和他划清一切界限。
    这一切都是源于她妈妈的事。
    女儿曾经拒绝他安排的工作,当时说了这样一句话,让他记忆终生,她说,我之所以不用你安排工作,就是要远离你,远离你的影响,不跟你打交道,就是不想让你将来大义灭亲,不想再次成全你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高尚品质,一句话,不想成为你升迁路上的垫脚石。
    这话,要是别人说,他会置之不理,一笑了之,甚至妻子在说他的时候,他都没太感到痛苦,但自己的女儿这样说他的时候,他的心滴血了。
    女儿平时话不多,但说一句话就能噎死他,无时无刻不透出对他的反感和反抗。没有办法,他这个做父亲的只能听着,他能说什么?又能解释什么?
    但是最近,他似乎看到女儿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他很欣喜女儿的转变,每天都憧憬着女儿回家,昨天晚上,他早就包好饺子等着她,当女儿看见热腾腾的饺子,说她早就饿了,要吃一大盘子的时候,这个刚硬的男人的心都快被融化了。
    尽管如此,他也不敢坐在饭桌上看着她吃,怕她反感自己,影响她的胃口,他只能在厨房痴痴地看她两眼,看她边吃边翻阅餐桌旁边的摄影杂志。
    女儿的性格跟他像极了,倔强、宁折不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这种特质。
    因为自己的工作性质,从小,他就对女儿进行危机教育,让她学跆拳道,警惕那些接近她的陌生人,让她学自卫的本领,他在不同时期,给女儿悄悄转过三所学校,从来不让身边的工作人员去接女儿上下学,更不让女儿跟其他子弟上一所学校,就连曾耕田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一直到她上大学。
    有人说他把女儿雪藏起来了,他一笑了之。
    他从小就锻炼她独自上下学,不让她告诉外人自己是龚法成的女儿,这也养成了女儿的一个习惯,就是在外面从来都不提父亲是谁。
    女儿处处跟他对着干,哪怕去超市买东西这样小的事情,他提议开车去,女儿保证说步行,他提议步行,女儿保证说开车去,他知道她是成心,但他忍住不跟她发脾气。
    不跟她发脾气,不是他不生气,是他不敢,他怕了,他怕女儿由此跟他越来越远,远到有一天他够不着她,看不见她,那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尽管女儿处处跟他作对,但女儿还是听他的话的,跆拳道一直没有放弃过练习,他甚至悄悄跟踪过女儿,尤其是看到女儿把陪练干净利落地摔到在地的时候,他就暗暗高兴,总是单枪匹马去野外拍照的她,有自卫功夫在身,就会有胆,就不会轻易惧怕什么。
    不过女儿在外从不惹事,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很少跟院里孩子们一起玩耍,但如果有孩子惹着她了,她也很少跟人吵架,保证就是扭头就走,从此不再和这个孩子玩,这是家长们有目共睹的。她唯一有联系的儿时伙伴,恐怕就是曾耕田的儿子曾怀德了。
    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但最近三四年来,曾怀德明显对女儿有意思,就连曾耕田都跟他说过,小然子早晚是他曾家的人。
    对此,他莞尔一笑,他说在这件事上,他完全尊重女儿的选择,不反对也不撮合,顺其自然,他还劝老领导也不要掺和孩子们的事。
    龚法成不讨厌曾怀德,在这些省领导的子女中,曾怀德是个不错的孩子,尽管性格懦弱了点,还算安分守己,如今,不仰仗老子惹是生非就算是好孩子了,当然,曾耕田对儿子的教育可是比他严厉多了,一天到晚都是不准干这个、不准干那个,很小的时候曾怀德就在背后给曾耕田起了个小号,叫“不准爸爸”。
    他、曾耕田,都算比较成功地管住了子女,只是,他们都没管住自己的妻子……
    这时,电话响了,龚法成快速跑下楼。
    他气喘吁吁,拿起电话说道:“高兄,有结果了吗?”
    “法成,是我。”
    电话里传来的是曾耕田的声音。
    “哦——”龚法成长出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干嘛那么慌里慌张的?”曾耕田问道。
    “没事,听到电话响就赶紧往下跑,您有事吗?”
    曾耕田说:“你嫂子让我给你们爷俩打电话,说明天去宝胤寺转转。”
    “去哪儿干嘛?”
    “唉,她想去进香,女人吗,她烧她的香,咱们透咱们的气。再说,她现在烧香拜佛也没有约束了,愿意去就去吧,我不限制了。”
    龚法成知道他指的是白瑞德妈妈被开除党级的事。
    “可是小然……”
    “小然怎么了?”
    龚法成就将公然的事在电话里跟曾耕田说了,曾耕田一听就急了,大声说道:“你为什么不早汇报!这样,你等着,我马上回去。”
    显然,曾耕田说回去,是指从他前妻那里回来。
    他说:“不麻烦您了,您还是跟嫂子过年吧。”
    “出这么大事怎么还叫麻烦?你等着,采取任何措施都要经过我的同意。”
    这时,那部红色的内线电话响了。
    龚法成接通了电话,那位高兄说道:“龚书记,查到了,的确在青州,坐标显示在一个野生动物保护站和一个野味餐厅的交汇处。但是目标一直处于静止不动状态,估计手机被藏到什么地方或者是扔掉什么地方。”
    “具体坐标。”
    “城南永安区北。我已让技术科的刘科长去您家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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