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微微抬头,她的脑子已经愈发迷糊了,她看了靖康王一眼又倒了下去,心里松了口气,现在只希望,石真手里握着的是上辈子秦牧隐和承王造反的证据才好。
    很快,大殿中想起两道请安的声音,“微臣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真和叶苏跪在地上,瞥到黎婉的样子,心下一惊,她告御状的消息传开了,石真和叶苏路上还偷偷交流过,一个弱女子,经过这次,怕是没了半条命。
    仁和帝还没开口,石真已经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折子,仁和帝一怔,他知道那是什么,梦境中,石真递给他的也是这个。
    靖康王急了,先仁和帝开口前抢过话,“石大人,秦夫人今日入宫是状告你与本王勾结陷害北延侯府,你拿出的折子是什么?”
    石真没有回过神,仁和帝已经发话了,“将石大人的折子呈上来。”
    靖康王神情僵硬,身子不自然地动了动,石真心里狐疑,折子上所说的事情是靖康王交代他下次进宫的时候就给呈给皇上,宫里的太监传话说皇上召见时他特意将折子拿了出来,看靖康王的表情好像不对劲。
    石真瞥向靖康王这一眼被大殿中所有人都发现了,承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了,手垂在两侧,握紧了拳头,黎婉今日受了伤,秦牧隐出来,怕是好些人要遭殃了,今时的局势不同以往,秦牧隐稍微表现得过了,皇上还会怀疑他,之后怕是会闹出麻烦来。
    承王心里想着事,秦源在一旁开口了“靖康王奇怪得很,牧隐媳妇状告您陷害忠良,并非特指北延侯府,您一句话挑明了是北延侯府,是不是间接承认了北延侯府是忠良,既然是忠良,牧隐现在的牢狱之灾算什么?”
    仁和帝没说话,静静翻看着折子,他速度很快,越往下越心惊,黎婉不清楚折子上具体写了什么,她今时是要在皇上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之后,会有人落实靖康王确实和石真,叶苏两人勾结的罪证。
    大殿中一片寂静,仁和帝将折子阖上,笑出声来,“好,非常好,朕都不清楚,朕的几个儿子能耐这般大,好得很。”
    靖康王一脸颓色,他算计好了,过两日皇上早朝,石真再将这份折子拿出来,没想到中间会出了岔子,折子上边说的正是岭南的事情。
    除了靖康王,乔老侯爷,石真也叶苏以及仁和帝,折子上说的事情大家都不明白,承王和安王微微低着头,都在猜测折子上写了什么,石真心底奇怪,皇上预料的反应和他们设想的不同。
    “来人,将秦侯爷和舒大人放了,天色已晚,朕累了,这件事过后再说,至于靖康王,先留下,朕身子不舒服,你们三个以后轮流侍疾。”仁和帝面色露出几分疲惫,靖康王跪在地上,欲说什么。
    乔老侯爷摇了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皇上压下这件事分明是不想追究,靖康王不依不挠的只怕会坏事。
    靖康王舌头一转,悠悠道,“儿臣知道了。”
    良久,大殿中没有一个人动,秦源也跪了下来,仁和帝预料会这样,黎婉状告靖康王的事情没有落下帷幕,他下令放了秦牧隐和舒岩却没有说原因,出去后,大家不见得会认为秦牧隐和舒岩是清白的。
    谁说黎婉是一介妇人来着,看事情不亚于朝堂上的一群人精。
    他揉了揉额头,张大夫给他扎针时黎婉来了,他身子是真不舒服。
    秦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皇上,牧隐媳妇状告靖康王,结论如何还请给一个定夺,至于牧隐,堂堂七尺男儿牢狱之灾不足为耻,牧隐媳妇一日入宫两次所图不过北延侯府的清白,如果不了了之,以后北延侯府如何在京中立足,一切,还请皇上给个定论。”
    承王跟着起身,他没有重复秦源口中的的两件事,而是担忧黎婉的身子,“父皇,秦夫人一介女流,受了锥刺之痛,现在只怕是熬不住了,还请父皇让张大夫回侯府,为秦夫人开两副药……”
    现在局势转得快,承王当然希望除去靖康王,可是也清楚,黎婉真要出了事,秦牧隐出来后京城上下会不得安宁,皇上只知道秦牧隐像极了老侯爷,可是他骨子里的执拗谁都扭转不过来,这点才是最像老侯爷的地方。
    仁和帝应允下来,想了想,开口道,“秦夫人状告靖康王一事是被人蒙蔽,而秦牧隐和舒岩乃是被人陷害栽赃,朕还他们自由之身,另外,赏北延侯府百年人身两株,黄金千两……”
    之后的赏赐黎婉脑中已经听不清楚了,她脑子迷糊得厉害,全是秦牧隐被放出来的消息,心里的石头落地,然后,整个人陷入了昏睡中,最后一刻时,好像听到有人轻柔地唤着她,叫她“婉儿”。
    醒来时,她躺在侯府的大床上,粉红色的帐顶是她前不久换的,秦牧隐喜欢素净的颜色,她想有所改变,故而秦牧隐不在的时候将帐顶换了。
    “醒了?”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从床边传来。
    黎婉翻身,这才惊觉身子痛得厉害,是了,她全身上下都是针眼,密密麻麻的,不用看她也知道有多少。针锥刺入肉的那种痛,她舔了舔嘴唇,嘴唇也疼得厉害。
    黎婉微微张唇,发出极小的声音来,“侯爷。”
    秦牧隐手探到她脑下,她身上的伤他看得心惊,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身上可以到处是伤口,她勇敢得让他害怕,永平侯府和靖康王竟敢给他头上扣谋反的帽子,若不是黎婉反应快,他明白,他和承王已经遭殃了。
    跟在皇上身边十多年,皇上的种种太让他寒心,以往他愿意帮他做事亦是看他是君王是长辈,仁和帝却对他,对黎婉竟下得去如此狠手。
    “别说话,你身上敷了药,要过两日。”秦牧隐腾出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她的额头,除了脑袋,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
    他入大殿的时候,黎婉就那么无力地趴在地上,他上前叫了两声她都没应,秦牧隐才知道她晕倒了,脸上全是汗,嘴角流出的鲜血滴落在地板上,腥红一片,膝盖,背上,鲜血淋漓,那一刻,他第一次涌出了一种无奈感。
    仁和帝表情奇怪,张嘴欲解释,秦牧隐抱起黎婉,第一次,他望向上首之人的目光变了,变得冷清,像是在看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再也没有以往的亲切,声音透着疏离,“皇上,内子受了伤,张大夫怕是不能在宫里伺候您了,您要是有事可以召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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