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黑子 作者:须一瓜

    分卷阅读4

    那么傻吧?

    杨自道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确是傻瓜。今晚的黄金时间基本报废了。

    女孩子家在筼筜湖畔富人区筼筜丽景小区。通过小区保安门岗时,她伸出手招招,电动栅门就滑开了。绕过草木茂盛的中庭,绕过两个羽毛球练习场,的士一直开到她家的楼前。女孩在后座说,你要是不信任我会拿钱下来,你就扶我上楼。

    杨自道扭头看这个女孩,还是熄火出了驾驶室,为女孩拉开车门。在电梯里,女孩蔫蔫地背靠着电梯角落,似乎随时要瘫滑下地。杨自道看到护士并没有把她嘴角那块恶心的呕吐痕迹擦干净,他把眼睛转开。女孩说,你是怕我上去后赖你的钱才送我上楼的,是吧?

    杨自道不明白,她的声音已经虚弱得细如飘线。还能这么饶舌。

    是不是?

    杨自道点头。

    没错,看得出,你是个小气鬼。女孩奄奄一息地说,暖,你老婆很凶吗?功夫王?

    杨自道不明白地看着她。女孩指他的脖子血痕,又指他小臂上的纱布包扎处,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床尾也打架你就没地方和了。

    杨自道没有再理她,专注地看着电梯楼层指示灯二十一层,电梯门开了。一梯两户,电梯门外,等着一对六旬夫妇和一个保姆模样的人,一看到女孩,大家就大呼小叫起来:急死人了!不打电话,打你又关机!到底怎么回事啊!女孩仿佛委屈到极点,立刻有了哭腔:嗳,我差点死了……

    她们一呼隆拥进屋,做父亲的不进,用征询审视的眼光看杨自道。

    杨自道说,我是的士司机,送她来的。她病了。刚从诊所出来。

    女孩倒在客厅的沙发里挥手,给他五百块,医院是他垫钱的,他送我去医院救了我。

    做母亲的立刻过来,父亲也换上非常友好的表情,说,谢谢谢谢!好心人啊!立刻掏皮夹递钱。杨自道摇头,不是五百。给我三百二十七块。三百是医院的,二十七块是车费。

    女孩走了过来,从父亲手里拿过五百,塞给杨自道。还有你送我去医院的路费。就这样了。你给我留个电话,我可能还要去找那医生艾灸呢。

    四

    鱼排的夜色,冷清而辽阔。海面上像结痂一样,平铺着一格格的养殖网箱。天上,墨色苍穹无极深远,星月冷峻。这一带都是海上养殖区,小户人家铺有十几二十格网箱,大户人家七八十甚至上百格。每一户的网箱中间,都有个简易小木屋。看管网箱的养殖人就住在里面。每一户人家的鱼排上的小木屋前,都立着个三叶大型风扇,靠风力自主发电,风力不足的时候,鱼排上的每一个木屋,都发出偏红的灯光。养殖工人白天辛苦,晚上听听收音机就睡了,所以,小木屋里的灯光,往往持续到八九点也就陆续熄灭了。

    比觉原来是跑船的水手,不是远洋的那种,而是本岛上打渔人家的雇工,除了五六月休渔期,都是十天半个月一个月地在外海捕鱼。三年前的十四级大台风,把替人看护鱼排养殖的姐姐比慧和姐夫打进海里,成了永远失踪的人。

    鱼排林老板感到内疚,因为他没有强制比觉姐姐姐夫上岸,甚至谈不上语气严重地通知。很多鱼排主都有这个私心,因为台风天,更担心风狂浪大养殖鱼排无人看护的损失。林老板给了在老家的比慧父母一个比较满意的补偿。陈比觉也接受他的邀请,接替比慧夫妇的岗位,带着尾巴留在了金元湾重建的林家鱼排上。

    郊外鱼排的夜空,天风清畅,漫天是金属白的清秀的星光。在金元湾,和藏墨色星空呼应的,就是海面林老板的鱼排小木屋的孤独的灯光。尾巴躺在小木屋的前台的席子上看星星,身边是个望远镜。比觉在右侧竹竿挑起的灯泡下,清理粉碎机,他刚刚用粉碎机粉碎了两方盘鱼食。该睡了,尾巴。我差不多了。

    4

    作者:须一瓜

    等你好了,我要关灯再看一会。尾巴说,你的灯光害我认不出长蛇座。

    长蛇是春季星座,现在是九月底,它已经到地平线以下了。

    小爸爸说,今天他们抓坏人,那个坏人放出了很多蛇。有的有毒,有的没有毒。长蛇座是毒蛇吗?春天的时候,你忘记教我认了。

    长蛇座不好认,前几个月,它都几乎横过整个南部天空。虽然它是八十八个星座中最大的星座,可是,它没有耀眼的亮星。就是蛇心脏那里一颗发红的二等星,其他星就更暗了。等春天来了,你再自己看吧。刷牙睡觉。

    说一下长蛇座的故事好不好?一说完我就睡。

    说话算数啊。比觉说,长蛇座就是一条大水蛇,它是水蛇精许德拉的化身。它有九个头,每个头的嘴都会吐出毒气,害人。而且,你砍掉一个头,马上又生出两个头,更凶。后来,英雄海格力斯来了,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杀死狮子精的海格力斯,他带着他的侄儿伊俄拉俄斯,找到水蛇精。海格力斯一剑砍掉水蛇精的一个头,伊俄拉俄斯就立刻用火烧它的伤口,它的新头就没办法长出来,这样,他们就合力杀死了许德拉。天神宙斯就把水蛇精提到天上,成了长蛇座。

    ——瞎,这么短?不算!太短了不算!

    好啦,明天我再给你讲,讲乌鸦座和巨爵座。

    尾巴从草席上爬起来,哼哼叽叽地去船的那一头刷牙。

    小屋子的西头,有个一平方左右的厨房。门口有两只一米二高的蓝塑料桶,是每天用的淡水。尾巴还没有淡水桶高,她的个子在同龄孩子中也偏小。她拖过小凳子,自己站上去舀了水准备刷牙。

    老陈,没有水啦。

    比觉已经站起来。他怕水深,小家伙栽进桶里。他把刷牙杯子、脸盆都打上淡水。

    小木屋一进门,是个吃饭兼放杂物的三米见方的小厅,和吃饭的旧茶几相对的是一架硬木双层小床,上层堆着一大束补渔网的暗绿色尼龙线,在杂乱的冬衣、蚊帐、薯片酸奶的杂物间隙,还有乱七八糟的书:《第十大行星之谜》、《星空——诸神的花园》、《英汉天文学名词》、《生死有命的恒星族》、《燃烧的太阳》,床脚还有大量天文杂志。

    比觉睡在下铺。尾巴的床在比觉床右前一个延伸部位,好像一个小写的“d”,孩子就睡在竖划的头端。原来比慧夫妇睡在小厅的高低床上,孩子就睡在那里,她从小就睡那里。

    鱼排养殖港的夜,人们比都市之夜甚至乡村之夜都入睡得早。熄了灯的鱼排,一片一片融进了黑暗之中,海天深远寂寥,吞噬着所有的光和声音。比觉从小木屋外面走过去,把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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