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飞出晨曦洞天,再回头,只看到一片茫茫白雾。
    即便是他们这些已经加入晨曦训练营的学员,也不知道晨曦洞天的具体位置。
    下次想要回来,就只能凭借着身份令牌寻到大型群体飞舟的停靠点,然后乘坐飞舟回来。
    想要私自返回的话,以他现在的权限还不够。
    飞舟里还有外区学员,他们人数多,外出任务也比较勤快,所以大型飞舟的主要客户群体还是他们。
    他们一开始见到江尚和王大少这两个内区学员,本来还想借机聊几句。
    只是还没开口,就被王大少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最后一行人只能看着江尚和王大少的背影离开,然后酸溜溜地议论几句。
    “那人是谁啊?”
    “内区有名的王大少,废材一个,听说人很差劲,靠关系进去的,在咱们外区也就顶多是个中上水平。”
    “另一个呢?”
    “生面孔,应该是刚进内区的新学员。”
    “嘿,和王大少做朋友,还能厉害到哪去?”
    “得了吧,人家再不行,也有个好老子。咱们这些苦哈哈,就老老实实做任务,攒功勋,别最后连毕业都没混上。”
    “哎,我怎么就没投这么个好胎?”
    “那要不你现在抹脖子试试,兴许下辈子你能做他儿子。”
    “滚!”
    “哈哈!!”
    ……
    这是离晨曦洞天外大概二三百里,或许更远的一座小镇,名叫晨曦镇。
    大型飞舟就停靠在镇外大约十几里地的一座地势平缓的山上。
    不过对于人均先天的训练营学员来说,这么点地,就跟几百米没啥区别,走几步就到了。
    而晨曦镇就是一座自发形成的小镇。
    这里一开始只是晨曦训练营前来接收学员的地方。
    没错,这里才是晨曦训练营的新生接待处。
    而之前江尚去过的那处茶叶很苦的茶摊,则是一个后门专用接待点,专门用来招收如同江尚这样的插班生。
    所以被老板娘送进洞天的学员,其实都是有背景的人,否则真以为老板娘对每个人都那么客气。
    后来晨曦洞天的大型飞舟的停靠点也改到此处。
    晨曦镇也就在这种背景下出现了。
    悦来客栈是晨曦镇最大的一间客栈。
    但此刻,这家客栈竟然被人包了下来,门口还守着一群庞大腰圆的壮汉,个个气血如炉,一靠近就感觉温度上升。
    门后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则坐着一个灰袍老者,就着一碟花生,小口小口抿着酒。
    显然他才是真正守门的,外面那些壮汉都是摆设。
    “就是这儿了。”
    王大少抬头看向悦来客栈的牌匾,笑着对一旁的江尚道:
    “上次我爹送我过来,就顺便把这家客栈买了下来,说是给我送送信,歇歇脚用。”
    “还记得上一次过来,都是几个月前了。”
    “那一次我刚刚经过学员考核,又是倒数第一,心里难受,就过来让松老写信告诉我爹,说我想回家了。”
    “没想到竟然遇见江哥你,又让我重拾了信心。”
    “就是让我爹这次白跑一趟了。”
    江尚微笑点头。
    他这次过来就是拿银子的,所以少说话,只是难免心里暗暗吐糟几句。
    这就是土豪的世界呀。
    为了方便休息,随手就买下一间客栈。
    这种行为大概就相当于家长送孩子上学,顺手就在孩子学校旁边买了一间星级酒店,就为了让孩子以后开房方便。
    简直壕无人性!
    王大少刚走到门口,一群壮汉就哗的一下挺直了腰杆,大声道:
    “少爷好!
    王大少随意摆摆手,然后走进大门,灰袍老者正好迎了上来。
    “少爷,你回来啦。”
    灰袍老者笑得一脸褶子,显得很和善。
    “嗯,松老,这是我的朋友,我叫他江哥。”
    灰袍老者笑容一滞,看着明显比自家少爷年轻不少,帅上不少的江尚。
    怎么是哥?
    而且怎么能让他少爷叫哥?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多了几分热情道:
    “原来是江公子,既然是少爷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王家的朋友,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
    “行啦,江哥不是外人,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爹在哪?”
    王大少大咧咧问道。
    灰袍老者指了指二楼道:
    “老爷在天字号房等着少爷。”
    “松老,你帮我好好招待江哥,就按照我的规格。”
    王大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江尚道:
    “江哥,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见见我爹,待会儿我再来找你。
    有什么事你吩咐松老去办就好了。”
    江尚点点头:“我在这等你。”
    王大少又嘱咐两句灰袍老者好好招待,这才蹬蹬跑上了楼。
    灰袍老者伸手邀请道:
    “江公子,请,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无妨。”
    江尚坐下,笑了笑道:“我只是陪王兄过来凑个热闹。”
    灰袍老者问:“江公子是我家少爷的同学?”
    江尚道:“嗯,新同学。”
    灰袍老者点头道:
    “我想也是,说起来,江公子还是少爷第一个邀请过来的同学。”
    “刚才少爷过来的时候,我还有些不敢认,那和几个月前少爷来时的状态,好了不知道多少。”
    “我想这应该都是江公子的功劳吧?”
    灰袍老者眼含深意地看着江尚。
    江尚因为雾隐诀的缘故,此刻在灰袍老者眼中就如同一片迷雾,越是如此,越是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江尚摆摆手道:“松老可高看晚辈了,王兄能有今日,全靠自己的努力。
    说起来,我虽与王兄相处时日不长,但心底里还是颇为佩服王兄的。
    他身上有很多我需要学习的优点。”
    比如有钱,比如有钱,比如有钱……
    江尚想自己要是一开始替代的不是这个什么狗屁私生子,半妖天狐的身份,而是王大少这样的首富之家。
    这会儿他早就起飞不止一百遍了。
    所以他的羡慕真不是假的,不是谁都像王大少这样,年纪轻轻就失去了很多东西,比如烦恼。
    当然,那样的话,他也遇不到此时身边的那些人。
    每个人际遇不同,各有各的欢喜,所以他虽有羡慕,却不后悔。
    说话间,厨房那边已经送来许多丰盛菜肴。
    灰袍老者对江尚对自家少爷的称赞不置可否,招呼道:
    “江公子来尝尝这道鱼咬羊,最是鲜美,我家少爷也很喜欢吃。”
    ……
    客栈二楼,天字号房间。
    王大少乖乖站在一旁,在他身边则坐着一个和他容貌有着五分相似,但气质更为成熟的儒雅青年。
    青年三十岁左右,嘴唇上两撇性感的小胡子,一看就是经过细心打理。
    他看起来更像王大少的哥哥。
    但他其实是王大少的爹——王亦儒,已经五十六岁。
    他手里捧着一卷书,边上摆着一壶茶,茶水淡黄,几片茶叶静置杯底,泛着微小的气泡。
    一直等到他放下手中书,王大少才傻笑着叫道:
    “爹。”
    王亦儒瞥了一眼自家傻儿子,淡淡道:
    “松伯说你哭着喊着要回家,还骂我不是东西,是个老王八蛋?”
    王大少脸色忽的涨红,有些生气道:
    “松老怎么什么都跟你说?我那不是真心的,都是气话醉话。而且我没说要回去,这一次考核我过了,我可以留下来。”
    闻言,王亦儒这才来了兴趣。
    “你过了?”
    说着,他上下打量着王大少,好一会儿才啧啧出声道:
    “所以你这是终于买通了考官?”
    “不过我来都来了,你还是收拾一下,跟我回去吧。”
    “以你的水平,这次就算过了,下次还得淘汰,我送你过来,也没指望你能留下多久。”
    “我只是想让你见见天下英雄,别整天嚷嚷着自己天下第一,你那点本事,在真正天才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另外给你扯张虎皮,以后说不定还能保你一命。”
    王大少顿时绷不住了。
    “可,可是你之前不是说我是天才,就应该去天才该待的地方?你骗我?!”
    王亦儒理所当然道:“不这样,你舍得离开你的温柔乡?”
    “不给你来点痛的,你不长记性。”
    “你身边那些狐朋狗友平时对你吹捧几句,你就当了真,再这么搞下去,迟早惹到不该惹的人。
    老子可不想陪你送死。
    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是用银子摆不平的。”
    “上次松伯描述你的状态就很好,不多经历点挫折,怎么能静得下来,继承为父的家业。”
    “嗯,反正你爷爷当年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让我少折腾,比什么都强。”
    “咱老王家的家业和人脉,只要不乱折腾,十辈子也败不光。”
    “这次你随我回去,先去商会历练两年,然后再娶上几房媳妇,再生七八个大胖小子。
    老子就把王家家主的位置交给你,然后抱孙子享乐去了。”
    在他眼中,似乎以财通神,影响梁州万千家庭身家性命的王家家主之位,还没有抱孙子来得快乐。
    王大少却摇摇头道:“不行,我要留下!”
    “你决定了?”
    王亦儒眉头一皱,一股沉重的压力就布满了整个房间。
    王大少一颗心不自觉提起,嗓子觉得干涩起来。
    但他还是点点头道:
    “嗯,我要留下!”
    “我不能就这样跑了,我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但也绝不当逃兵。”
    “而且我现在有信心一定能撑过剩下的三年半!”
    王亦儒不置可否,只是道:
    “你要知道老子不止你一个儿子,你现在拒绝我,等三年后,王家可能就没你的位置了。
    你那些哥哥弟弟,都不是吃素的。
    你还确定要留下吗?”
    随着王亦儒的话,王大少不自觉想到那些平时对他兄友弟恭的兄弟们突然朝他露出獠牙,将他从家主继承人的位置拖下来,然后一脚一脚把他踩到泥土里。
    他知道这不是假设,这是真的。
    一如豪门深似海,偌大的王家,他们多争一分,那都是普通人一辈子受用无穷的家产。
    在这么多财产面前,所谓的血缘关系,也变得十分脆弱。
    他自小就没少听那些姨娘在他面前的抱怨,他也知道那些兄弟暗地里对他十分仇恨。
    恨他为何如此命好,一出生就独得爹的宠爱。
    他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证明自己嘛。
    可他能留下来,靠的也不是自己,是江尚。
    如果江尚走了,他又会打回原形。
    还不如一开始就选择离开,反倒会给自己留下几分脸面。
    但他不甘心啊!
    王大少知道最优的选择,可他偏偏不愿选。
    他眼中露出几分坚定道:“爹,你自小就教过我。
    不要害怕失败,因为我们王家人可以有无数次失败的机会,但绝不允许放弃。
    轻易放弃那是懦夫干的事。
    我们姓王的,别的或许会少,但唯独心中一口气不能丢。
    所以王家数百年的起起伏伏,但现在依旧能屹立在梁州首富的位置上。
    靠着的就是心中这一口气。
    可现在我退了,那就是丢了这口气。
    这一年多,我在训练营接受了那么多羞辱,嘲讽,也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废物,遭受一辈子都没遇过的痛苦。
    我失意过,大骂过,也痛哭过。
    唯独没有想过放弃。
    如果要放弃,我早就跑了。
    我之前写信给你,说我要回家,那只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根本过不了训练营的考核。
    我想与其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回家,还不如我主动放弃。
    但现在我既然能留下来,那就要拼尽全力留下来。
    如果真的为此丢了继承人的位置,那就暂时丢了吧。
    但那是我的东西,我不想给,谁都不能抢!
    谁抢了,我就要剁掉他的爪子,怎么抢的,就要怎么吐出来!”
    王亦儒挑了挑眉,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就这么有把握?”
    “另外,继承人是谁,那是老子决定的问题,别搞的就好像一定是你的。”
    王大少一见他爹这副表情,就知道他赌对了。
    于是他嘿嘿一笑:“除了我,我觉得谁都不合适。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有把握,因为我在训练营交到了一个朋友。我相信他的潜力,也相信我们之前的感情。”
    那可是用几百万两银子证明过的事情。
    他相信只要他肯分给江尚一半家产,别说帮他夺回家主之位,就是帮忙灭了整个王家都不在话下。
    至于江尚有没有这个能力。
    王大少觉得是有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江尚的进步速度。
    王家一开始也不是梁州首富,只是当地一个豪富之家。
    后来无意中得到一门相人秘术,这秘术不能增强武力,唯一的作用就是相人。
    施展秘术之后,每个人的气运会在他们眼中显露出不同的景象。
    当然,这种窥探天机的秘术必有代价,冒然窥探他人,反而会折损自身气运和寿数。
    但王家气运相连,折损一些,很快就能补上。
    只要不是频繁使用,就能收支平衡。
    只有寿数无法挽回。
    因此王家家主普遍活不长,平均也就七十多岁。
    所以王家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资助一些处于蛰伏期的天才,结交人情。
    当年王家能一路崛起,就是因为靠此秘术于微末之时结交了一位未来武圣。
    后来即便武圣离世,但因为王家从未放弃这项事业,所以人脉广泛,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欠了王家的人情。
    因此即便有人觊觎王家财富,也不敢逼迫太过。
    只要王家愿意放弃一部分利益,也不会对其赶尽杀绝。
    即便中途有过因为继承人不争气,起起伏伏,但在各方支持下,总能东山再起。
    这是王家的底蕴之一。
    王大少作为家主继承人,自然也有所涉猎。
    而他的眼中,初见江尚时,江尚还是一座山。
    虽然高大,但在高手如云的训练营中,也顶多是个小山头。
    后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的江尚就像一片汪洋,看似平静的海面下,却隐藏着暗涌漩涡,一个浪花就能拍死他。
    所以王大少几乎比任何人都有信心。
    这可是他起码花了好几年寿命换来的情报。
    此时的江尚就是潜龙升天,不可阻挡之势。
    他只要结交好这一个人,未来家主之位就稳了。
    王家不是没有武圣级别的关系,但那都是他爷爷和他爷爷以前几辈的关系,远的很,平时只做威慑。
    到底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试。
    家族传说中倒是有武圣坐镇,但谁也不知真假。
    大概他爹知道,但肯定不会告诉他。
    如果他有一个武圣级别的兄弟。
    他就是再荒唐,相信家族族老议会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其他兄弟赚再多银子,也不如他的眼光好,直接躺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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