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听到后则往陈程那里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常赛男的爸爸个子高高的,胳膊下面夹着个皮包,本来正跟袁老师赔笑,一见后面的常赛男立刻就变了脸,上前几步就劈头盖脸的打,一边打一边骂:“你就知道闯祸,我让你闯祸!我让你闯祸!”
    袁老师忙过来把人拉开,办公室还有一个语文老师,见状也避了出去。
    这会儿常赛男已经没有昨天那股跋扈劲儿了,整个人显得畏畏缩缩的,头发也有些散了,只是仍旧倔强的不肯哭出来。
    苏叶安静的站在袁老师办公桌旁,等着袁老师发话。
    其实事情一清二楚,人证物证俱全,常赛男的爸爸也不是个一味护短的,只是常赛男到底为何针对苏叶,这一点始终搞不清楚。到最后常赛男被她爸爸押着给苏叶道了歉,她爸爸训斥常赛男说:“以后好好学习,别整天跟同学斗气,你也跟人家苏叶学学,考个第一名给我看!”
    这事就这样算过去了,毕竟只是同学间的小矛盾,没必要闹到让学校下处分的地步。只是苏叶感觉事情还没完,无端端树个敌,让她这种乖宝宝很是没有安全感。
    不管怎么说,班里的议论也渐渐的平息了下去。下午放学的时候乔豆豆说:“走,咱们吃顿好的去,今天我请客,帮苏叶压压惊!”
    乔豆豆前些天还在数她那些压岁钱,直哭穷,苏叶听见她这么豪情万丈的要请客,不由笑了:“还是别了,你把钱一下子花光了,回头想吃什么还不是跟我们借钱?”
    这是上周就说好的去吃日料,乔豆豆三人再加上陆延和郑锐,不过同学之间说过又反悔也是常事,苏叶就问陆延:“吃日料你还去吗?”
    延回了一句,拿了两本书放到书包里,站起身来往肩上一背,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叶又去问前面的郑锐。
    作为苏叶的同桌,陆延经过这件事又重新认识了苏叶一遍。昨天晚自习到班里的时候,苏叶正在一本本清理她的书,先用纸巾一页页的擦了,擦不干净的地方就用橡皮擦来来回回的蹭,直到全部弄干净为止,见陆延来了,苏叶还冲他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清理自己的书。
    只是苏叶自己都不知道,她沉默的时候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丝不苟的擦着书,竟隐隐散发出一种慑人的压力。今天早上袁老师在班门口叫人的时候,苏叶虽然脸色微微发白,不过仍算镇定,只有陆延看见她紧紧的攥着拳头,即便是回了班里,所有人都认为事情告一段落了,陆延也觉得苏叶没有就此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不经意间,陆延已经越来越多的关注苏叶,也许是因为好奇,一个花季女孩,为什么会养成这样淡定坚强的性格,遇到这种事,难道她不应该慌乱哭泣吗,不应该回去告诉父母吗?
    因为关注越来越多,陆延也越来越喜欢亲近苏叶,偶尔在放学路上遇见苏叶,陆延总会推着自行车跟她一起走,两人聊着学业,聊着理想,聊着喜欢看的书,话题永远都不会少。
    郑锐是冲着陆延去的,听陆延说要去,她也说去,于是乎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学校。
    这会儿还不到四点半,去吃饭有些早,陆延就说先把自行车送回家,待会儿在日料店门口见。刚好女生们愿意去逛街消遣,就各自行事了。
    苏叶提前跟爸妈打了招呼,还特意多带了些现金,几个女生钻到精品店里叽叽喳喳的选东西,热闹极了。
    乔豆豆是个手头散漫的,她过年时的压岁钱数额不小,足够她当做零花钱慢慢花个一年,这会儿见店里新进了好些布玩偶,赶紧冲过去挑选,爱不释手的样子。
    苏叶淘到一个仿的古董八音盒,雕刻镶嵌的木盒精致极了,打开来是个跳芭蕾的少女,正是她最喜欢的那种样子,虽然要二百多,还是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
    郑锐见了就跟徐璐说:“对了,早就听说苏叶家买彩票中了大奖,是真的吗?”
    “是真的吧,不过苏叶平时也不怎么花钱的。”徐璐回了一句。
    不到六点,大家在日料店门口聚齐,陆延换了一件深蓝色学院风呢子大衣,戴着黑色皮手套,站在寒风中显出一种贵公子的气势来,郑锐看了不由有些小鹿乱撞。
    听说市里以前也有人开过日料店,但是并不正宗,这家号称是市里第一家正宗日料店。进去一看,装修精致有情调,这个时间已经有不少客人了,店里大多是四人卡座,四处都是线帘隔开的区域,显得很私密。苏叶看了一圈,好在店里还有回转寿司的区域,刚好没什么人,他们五个人就跑去那边排排坐。
    看着眼前一盘盘飘过的寿司,苏叶发现价格比自己后世吃过的贵一些,难道是运费的缘故?
    按照盘子的颜色,价格都是明明白白的写在桌子前,郑锐右边坐的是陆延,左边是苏叶,苏叶的左边则是乔豆豆和徐璐。郑锐不好意思跟陆延说,就悄悄的问苏叶:“这个怎么这么贵呀?”
    苏叶笑说:“应该有石锅拌饭什么的,那个吃着热乎乎的,价格也不高。”说话间服务员已经拿着菜单赶过来了。
    郑锐看了良久,果然点了个石锅拌饭,苏叶要了一个蒸蛋,别的就只盯着眼前不停转动的寿司了。
    这家店果然还挺正宗,至少在苏叶看来,比那些随便弄个紫菜卷就说是正宗日料的要强多了,不过比之后世吃过的日料店,这家店明显种类不够齐全。乔豆豆又叫了个乌冬面,刚吃了一口,她就叫道:“这不就是面条吗,卖这么贵也好意思?”
    苏叶估摸着这家店开不了多长时间,因为后来根本没听说过,就安慰乔豆豆:“这种店吃的就是情调,再说了,乌冬在日文里本来就是面条的意思。”
    几个人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因为多了陆延和郑锐的缘故,气氛始终不怎么热络,若是苏叶和乔豆豆徐璐三个一起来吃,说说笑笑的说不定要吃一两个小时。
    结账的时候服务员过来一算:“加在一起共是五百三十七元。”乔豆豆这个吃货大概吃了一二百块的寿司,徐露露和苏叶也吃了不少,按照男孩子的胃口来看,陆延吃得不多,郑锐就只吃了个石锅拌饭。
    苏叶和乔豆豆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一般都是轮流付钱,这次却有些为难,正想着,郑锐已经把钱递了出去:“这是我的石锅拌饭的钱。”
    苏叶忙说:“我请客好了。”与此同时,陆延则说:“我来付吧。”
    苏叶掏钱包的时候陆延已经把卡递了过去,服务员没有把郑锐的石锅拌饭钱还回来,直接刷了余下四人的饭钱……
    乔豆豆冲陆延笑呵呵的说:“回头我们再把钱给你。”陆延只是笑了一下。
    出了门郑锐立刻就告辞了,乔豆豆和徐璐一个方向,苏叶和陆延一个方向。陆延先帮乔豆豆她们拦了一辆出租车,她们走了之后方才过来问苏叶:“你是要回家吗?”见苏叶点头,就轻快的说,“那我们一起吧。”
    苏叶两辈子里头一回享受到男士拉开车门请她坐进去的这种待遇,一时有些激动又有些好笑,就问陆延:“你从哪学的这套绅士风度,还挺像模像样的。”
    陆延似乎感觉苏叶的评价是种赞美,也笑了,说:“我小时候在英国住过两年。”默了一默又说,“我舅舅在英国定居。”
    “原来这样啊,怪不得你的口语是英国口音呢。”苏叶心里的猜测被证实,这也是第一回陆延说起自己家的事。
    这一天之后,郑锐突然就消停了,也不再没话找话的跟陆延搭讪,也不再故意借这个借那个的了,倒是比之前用功许多,期末时名次往上冲了近十名。
    又两年多的高考后,班里聚餐,郑锐这么跟苏叶说:“该念书的时候就得念书,不然以后怎么办呢?肖想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头来也只能是一场空。”那个时候陆延从北京飞回来,特意在高考这两天陪着苏叶,在学校里一度传得沸沸扬扬,苏叶也不确定郑锐这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第35章
    周日晚自习放学时九点零五分,苏叶和乔豆豆徐璐三个人黏黏糊糊的一起走到校门口方才分开,苏叶兜里还有她们俩给的饭钱,准备回头见了陆延一起还给他。
    冬日干冷,苏叶穿了件浅灰色呢子大衣,前面是五个牛角系扣,刚到小腿的羊皮方跟小靴子,简单利落。苏叶把颈间的鹅黄色围巾紧了紧,加快脚步往校门右侧转去。
    学校大门临街,只是向里凹进来一大块,校门宏伟高大,因此这会儿在路灯下便有许多阴影,苏叶看到不远处的阴影下有十几人站着,心里略有些不安,想着是不是先过马路,绕着这些人走。
    只是还没等她往对面走,那十几人中就走出一个熟人来,正是常赛男。常赛男走到苏叶面前,望着她得意的笑了一下,径自走开了。
    那十几人则已经缓缓的围了上来,打头的女生穿的单薄,牛仔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衫,一头长发高高的绑在脑后,杏核眼跟常赛男长得一样,微皱着眉,很有些谨慎的样子。
    这是常赛男找人来报仇了?只是不知道这件事跟陈程有没有关系。
    在极短的时间里,苏叶衡量了相互之间的距离和逃跑的可能性,至于战胜的可能性,她根本想都没想。危机临头,苏叶反而陷入一种极端冷静的状态中,心里想着,看这帮人都是女学生,并非社会上那些流里流气的专业痞子混混,许是常赛男叫来的别的学校的学生,况且这种人一般下手不狠,就算是挨揍也伤的有限,只是要怎么留下证据,好叫她们一个都跑不掉才好。
    苏叶脑子里闪过千百种念头,实则已经做好了护住头和肚子的准备——这全赖后世看过的电视电影,倒让苏叶学会了挨揍的窍门。要是有墙角,倒是可以缩在墙角,用后背对着人,那样应该更好些吧……
    想到这,苏叶脸上露出微笑。那穿着牛仔外套的女生暗暗奇怪,以前打过几次群架,其实也只不过是群殴别人罢了,还从没见过苏叶这样镇定的,已是消了几分敌意,开口便说:“你就是苏叶?早就听说你在学校狂的厉害,今儿我们是慕名来会会你。”人已经把苏叶围在中间,说话间就要动手。
    苏叶从不知道,自己竟也是光棍脾气,你要打我不要紧,打不死我咱就不算完,这么一想,就坦然道:“你不提常赛男就当我不知道你是她叫来的了?你现在要替她出头,可是你真的清楚我跟常赛男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说到底常赛男根本不是为了她自己的事跟我过不去,如果今天你动了手,我带着伤去找班主任,管保常赛男明天就被学校开除。常赛男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也知道吧,到最后连你也讨不了好。”
    那女生笑了:“果然够狂的。”一群人都笑了起来,一人建议:“秦苗苗,别跟她废话了。”苏叶紧紧抿着唇,全神戒备。
    忽然间,那个叫秦苗苗的女生不笑了,皱眉朝着苏叶后方看去,苏叶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一个人揽在了怀里。苏叶的头撞在那个人的肩膀,生疼,因为快步走过来带起的一阵寒风让苏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头顶响起一个中提琴般的悦耳男声:“这是怎么回事?”有些生气的样子。
    苏叶挣扎了一下,勉强站直,一颗心莫名的稳稳落回肚子里,鼻子竟有些发酸,强笑着说:“你怎么来了?没什么事,只是一些小误会而已。”
    陆延的出现一下子将局面逆转,这些小女生也许是哪所不入流高中的学生,往常纠集在一起群殴别的女生,因为人数多,从没有挨过打,此时见了高高大大的陆延,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这场群架是打不起来了。
    苏叶平静了一下,向那带头的女生秦苗苗说:“我跟常赛男并没有什么矛盾,只是常赛男听了一些人的话,就自作主张的来招惹我,你回去跟她说,六班的刘方宇跟我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她的同桌陈程跟我没有交情更没有矛盾,让她别谁的话都信,回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说完就跟陆延一起走出了包围圈。
    此时正是高一生放学,远处有不少人在驻足观望,见这边人散了也就都各自回家去了。
    陆延的山地车就倒在不远处的路边,应当是方才一时情急没有来得及好好停放。苏叶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陆延走过去先扶起车子,苏叶默默的走在车子的另一侧,两人都不说话。
    快要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陆延突然开口:“你刚才说六班的刘方宇……”苏叶带着询问的神色望向他,陆延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算了,没什么。”
    苏叶想了一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初步想好了对策。换衣服时一摸兜,饭钱忘了还给陆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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