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闺女,还傻站着干啥,干活呀!”大队长站在田埂上,一手掐腰,一手举着大喇叭冲韩念念吆喝。
    “哦,哦!”
    韩念念左看右看,大家都弯下了腰,单手抓麦秸秆,另一手挥大镰刀,一刀放倒一大片。
    她也弯腰试着学了一下,没放倒大片麦秸秆,倒是差点把自己给放倒。
    好在镰刀磨的不够锋利,不然她的腿一准要皮开肉绽。
    陈玲一旁看得无语,“阿姐,你可真够笨的!”
    韩念念欲哭无泪,她是第一次下地收庄稼!
    好在大家都是腰来腿不来的磨洋工,韩念念的磨蹭在人群中就不那么显眼了,熬到快中午,队长一声吆喝放工,所有人立马扛铁叉拿镰刀往回赶。运气好的能挤上拖拉机或马车,运气差的就只能在后面慢慢走。
    晌午饭是叶兰英在家烧的,念着家里人都干了苦力活儿,叶兰英蒸了一锅三合面馒头,上次韩念念带的花生油还剩很多,菜园里掐了把豆角清炝,大酱闷茄子,黄瓜倒盐醋凉拌。
    韩念念饿得饥肠辘辘,就着清炝豆角,连着吃了两个馒头。
    吃完晌饭还没想眯眼歇会儿,大队长又开始敲锣打鼓吆喝了。
    这么多人下地干活,可就是出不了活,你指望我多干,我盼望你使劲,整个生产队三十户人家,两百多亩地,拖拖拉拉,愣是干了半个多月才完工。
    一场春忙下来,韩念念脱了一层皮,皮肤也被晒伤了,脸蛋红得像个猴屁股。
    所幸陈家人的记工本上多了二十个工,到年末算账时也能多分点钱。
    小麦谷粒碾压之后,粮仓还未进,就被大队长按一毛九分钱一斤的回收价卖去了粮站,今年收成不错,支援了国家建设之后,剩下的小麦,按人头均分,队里的每个社员还能分到二十斤。
    韩念念也被分了二十斤。陈家加上她统共有五口人,春忙之后小麦就分到了一百斤!
    门旁邻居个个笑得见眉不见眼,都在心里默默打算咋安置这百十来斤的细粮,是留着自家慢慢吃,还是等着城里的商品粮户下乡偷偷卖给他们?
    春忙之后,便是连日的阴雨,既赶上农闲,又是下雨天,庄稼汉们三三两两蹲在供销社里下棋、侃大山。
    大早上,陈大婶端个饭碗过来串门了。
    “玲玲她娘,你家的小麦准备咋整?磨了面自家吃还是背去城里卖了?我听说现在能卖到一块五一斤!等过些时候,价钱只升不降!”
    正是丰收之后,老农民泰半会把自己收的小麦拿去偷摸卖了,卖的人多,黑市价钱自然上不去,等大多数老农民把小麦卖的差不多,物以稀为贵,后来卖的价钱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韩桂娟想也不想便道,“卖啥卖,投机倒把的事我们家可不干!”
    韩念念听得直乐呵。陈大婶也是个傻的,既然是偷卖,还能让你知道了卖还是不卖?!
    “真的假的?”陈大婶还没眼见的继续问。
    韩桂娟呵呵笑,“我骗你干啥,别的不说,咱家玲玲的婚期眼见就到了,到时候怎么也得办两桌席面,总不能还拿高粱面地瓜干招待人家吧!”
    韩桂娟的话也算是给了陈大婶一个提醒,玲玲都婚期都近了,她家卫粮还能干拖着不成?!
    思及此,陈大婶忙对韩念念道,“大闺女,快给我家卫粮算个结婚的日子,最好在年前,趁丰收之后粮油充足,赶紧把婚事给办了再说!”
    韩念念乐见其成,二话不说就给算了日子。
    “最近的日子在六月初八,远点的八月十六,再远点的腊月二十二,都是适合卫粮和红梅的大吉日子!”
    定婚期也有讲究,一来结合生辰八字,一定要避开属相相冲、相刑、相害的日期,二来吉日最好避免在农历三月、七月和九月,因这三个月份分别恰逢“清明”、“盂兰”和“重公”,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都是“鬼节”,不宜办喜事。
    陈大婶犹豫了下,先向韩桂娟打听,“玲玲她娘,玲玲的日子定在啥时候?”
    韩桂娟知道这婆娘的脾气,干啥都喜欢跟人比比,没好声道,“咱家玲玲日子定在八月初八。”
    闻言,陈大婶乐呵呵道,“我看八月十六就挺不错,回头我跟卫粮他爹商量商量,要不咱家也定在八月份办事!”
    “想定啥时候那是你的事,跟我说没啥用!”
    韩桂娟听得来火,个死婆娘,她嫁个闺女还眼红!
    “哎哎,玲玲她娘,你这咋说话的”
    “我就这么说咋地,不爱听就回自个家去!”
    眼看这两人要吵嘴起来,韩念念赶紧撤退,撑了尼龙钢架雨伞往学校走,再有几天学校就放暑假了,她得闲上两个月呢
    小山子乡年纪相仿的男女她已经拉了不少根红线,一时半会儿都不能再有好机会,思来想去,韩念念有点想去别的地方转转,如果永远守在小山子乡这个地方,一千根红线恐怕她到死都牵不完。
    【宿主,您好像忘了一件事,无论您在这里多久,您的容貌都不会变,三五年之内还有人相信您是不显老,等过个十年八年,一定有人会说您是妖怪。】
    渣系统这番话,倒是给了韩念念一个警醒,再过十年八年可不就是十年动乱的时候吗,搞不好到时候第一个就把她当妖孽给烧了
    小学刚放完暑假,韩念念就跟陈家人说她要出门。
    “出门?念念你要去哪儿?”韩桂娟诧异道。
    韩念念早想好了措辞,“我有点想外婆了,想回去看看外婆,可能要在那儿住一段时间。”
    韩念念话音刚落,韩桂娟便道,“有那种舅舅舅妈,念念你还回去干啥呀,这不是等着挨欺负么!”
    陈爱国也不大赞同,“念念,在这住的好好的,干啥回去。”
    韩念念笑,“姑父,我只是去陪陪外婆,外婆对我还是不错的,过段时间我还回来,姑父给我上了户口,这里就是我家,我哪能离开家多长时间呐!”
    陈爱国吧嗒吧嗒抽着烟袋,沉吟道,“也成,你外婆养你到大,是该回去看看她。”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韩桂娟心说确实这个理儿,反复叮嘱道,“回去别太久,学校开学前一定回来知道不?”
    韩念念哎了一声,打算明天就走,主要是想尽快换个环境赶紧扯红线,这里已经牵上的红线目前都还在相处着,一时半会都定不下来,本来婚姻非儿戏,她再急也不能催人家,弄不好还适得其反,倒不如在这期间去寻找其他目标得了。
    “姐,我记得你外婆家在苏州是不是?”陈玲挽上韩念念的胳膊,笑得乖巧。
    “是想让我带东西吧。”相处这么久,韩念念算是摸透了这丫头的性子。
    陈玲嘿嘿笑道,“姐,我听说那边丝绸很多,给我带件丝绸质地的衣裳呗!带块缎子回来咱们自己做衣裳也成!”
    苏州的丝绸闻名遐迩,如果韩念念没有记错的话,直到九十年代之后,丝绸实行产业转移,才逐渐退出主流市场。
    在此之前,地方工厂仍旧大批纺织印制丝绸制品,织锦缎、古香缎、花软缎、留香绉,技术水平有限,印制的精细度较差,但总归是生产不断,仍旧大批量出现在本土商店,甚至流通到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内。
    岳岭市既不是大城市,距苏州又远,是以苏州的那些丝制品很难流通到这个地方,就算商店上架,也是给有门道的人提前买走。
    自打韩念念给过陈玲一件丝绸斜襟衫,她就惦记上了,要是能打块缎子做个夏天的长裙,哪怕是短袖衫,也得羡慕死一帮人!
    “去去去,成天尽想着打扮,丝绸是你姐想买就能买到的吗?”韩桂娟没好气的斥责她闺女。
    自家纺织的丝绸就不说了,但凡商店里卖的丝织品,就算不要工业劵,也是贵的要死的高价商品,哪是乡下老农民随随便便能穿得上的!
    “回头我看看能不能从乡下弄到自家纺织的缎子,如果有我就给你弄一块。”韩念念既没打包票,也没一口回绝。
    “念念,还有我,你先前可是答应了我给弄一件哩!”叶兰英忙不迭叮嘱。
    “有了我都给带,我姑也得来一件!”韩念念笑眯眯的腻歪在韩桂娟跟前。
    韩桂娟没好声道,“工资才八块多,就不能想着存下来?一天到晚尽干些不会过日子的事儿!”
    这番话韩念念听得耳朵都快生出了茧子,左耳朵听右耳朵出,任由韩桂娟数落。
    既然打算出远门,还得去公社开介绍信,介绍信是一对一,譬如你去苏州,那介绍信就开到苏州,如果去别的地儿落脚,那就不好使了。
    所以当吴书记问韩念念去哪儿时,韩念念顿住了,她还没想好到底去哪儿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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