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承寒,你这是真的把我当猪养了吗?
    沈言渺一脸忧愁地扫过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午餐,她其实已经吃得很饱了,可这盘子怎么就不见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呢。
    不行,还是不能浪费。
    浪费可耻!
    沈言渺怀着一种不知道是应该欣慰,还是应该怨愤的复杂心情,竭尽全力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到见底。
    最后一杯温水入喉,整个人撑得更是难受。
    还是去楼下走走吧。
    沈言渺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在确定午休时间还没有结束后,她舒展手臂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穿了外套就往外走去。
    秋天的伦敦也很美,慢慢变红的五瓣树叶,被清风从树梢掠下,又打着旋儿飘飘飏飏地落在路边。
    天空很高很高。
    沈言渺情不自禁闭上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纤白的双手插在米色的大衣口袋里。
    恬静惬意站在公园偌大石膏喷泉边的,那一抹单薄渺小的身影,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落进了别人的镜头里。
    咔擦——
    沈言渺只听见相机快门轻微响动的声音,她细眉轻皱,下意识就警惕地回过头去,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未经允许的拍照总让人厌烦。
    不好意思小姐,你挡到我拍风景了。
    对方却大言不惭地先发制人,那人手里还高高地举着相机,黑框框地相机挡去他大半张脸,只露出月牙般清朗的半侧脸。
    老掉牙的调情开场。
    沈言渺无奈地抿了抿唇,她对于这样直白且拙劣的搭讪方式,实在没有半点想要回应的心思,只淡淡地说:我会把风景还给你,但请你把我的照片删掉。
    她说完,转身就走。
    不是,你别走啊,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对方却好像并不打算就此气馁,他动作利索地将相机装进背包里,就继续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一边倒退着往前走,一边锲而不舍地跟她说话。
    这位小姐,我是A市来伦敦读书的交换生,刚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不过是想交个可以一起说国语的朋友而已。
    沈言渺半点儿没有要理会对方的意思,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下一秒,一道修长的身影就牢牢地拦在了她面前。
    场景其实是有些怪异的,一个俊逸高挑的年轻男人双手展开,严严实实挡住她离开的方向,那姿态……挺像债主追债。
    沈言渺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不禁无可奈何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却忍不住嘀咕,烦死了,又是一个长得比她高的。
    她不仰头平视过去,不过刚好才能看到对方雪白的衬衫衣领而已。
    这位先生……
    沈言渺缓缓地抬起眼眸望向面前的人,她原本有一肚子可以信手拈来的婉言拒绝,或者言辞警告,可是在看到对方那一张脸颊时,却仿佛失语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可以确信,面前这个人不是靳承寒,尽管他和靳承寒有着几乎一样的容貌。
    但是靳承寒身上的张扬桀骜,他却半点儿都没有。
    眉眼间如沐春风的笑意,反而更像是……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顿时苍白一片,她一双水眸颤了又颤,自言自语地小声重复着,整个人站立不稳地向后退去,腿弯却不偏不倚刚好撞到身后的喷泉台阶上。
    身子倾斜往后摔去的那一刻。
    沈言渺并没有任何寻求帮助的举动,她只是认命了闭上了眼睛,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如期而来,取而代之是一个青草味气息般淡淡的怀抱。
    很陌生的味道。
    很危险的味道。
    沈言渺惊魂未定地被对方揽进怀里,又往旁边退了几步,她白皙的脸颊轻轻贴在对方挂着双肩包的肩膀上,质地温暖柔软的深米色大衣,挟杂着不属于靳承寒的木香气息。
    几乎能让人窒息。
    沈言渺甚至一秒钟也没有多想就伸手将人推开,她苍白的脸颊霎时间更是白了几分,垂落在脸侧的长发,衬得整个人更加仓皇失措。
    谢、谢谢你。
    沈言渺半点儿不敢抬眸去看对方的脸颊,她满是惶恐地将目光错开,表情唯恐避之不及地继续说:但是,你别再跟着我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早就跟自己说好了,往后的生命里只有靳承寒一个,所以不管是谁,不管是怎么样的遗憾和愧疚,都别再跟着她了。
    对方却好像对于她的拒绝完全听不懂一般,一双黑晶般的眼眸无辜地眨了眨,依旧热络关心地说道:这位小姐,不是我说你,有困难就应该求救啊,不然摔倒得多疼。
    我不会摔倒,也不会有多疼!
    沈言渺却好像听到了什么样痛彻心扉的话,她倏然提高了声音脱口而出,一双眸底泛着红色,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气恼,还是冷。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一场噩梦,梦里全是大火漫天,除了她歇斯底里的哭声之外,再没有任何活人气息。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跟我说话?!
    沈言渺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起,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看着那一张八九分相似的脸颊,她完全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
    这一张脸毫不讲道理地盘踞横亘了她所有的生命,给过她所有的糖,也给过她所有的苦。
    如今这个人,又是什么来意。
    我姓景,叫黎南,黎明的黎,东西南北的南。
    对方却似乎完全不觉得她反应有多么奇怪,言语温和地自顾自介绍着,少年一头深栗色的短发被微风稍稍扬起,他耳尖微红地抓了抓后脑:你要是不介意,叫我黎南就好,我就在伦敦大学交换读书,今年已经大三了。
    黎南?
    黎南……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顶着这样一张脸,叫着这样一个名字。
    沈言渺清丽的脸颊上已经血色褪尽,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刺上了一般,疼得她几乎连战都站不直。
    明明那些事情她都已经淡淡忘记了,为什么要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不速之客。
    他就好像一颗投入池塘的小石子,都用不了多么大的力气,就可以轻而易举带起那些陈年过往的积淀。
    哥哥……
    黎南哥哥……
    往事如烟如尘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迎头砸来,砸得她支离破碎,砸得她绝望悲怆,砸得她泪如雨下。
    喂,你没事儿吧?
    景黎南双手撑在膝盖上,他倾下身子跟她保持在同样的高度,神色关切地问: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
    沈言渺抬起衣袖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她强撑着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眼前的景致却恍惚得厉害。
    橙色天空,牵着你的手入梦……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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