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怎么能不担心?!
    沈言渺却突然好像被最后一根稻草崩溃了所有的情绪一样,她声泪俱下地质问出声:靳承寒,你是觉得我有多么没心没肺,才能在明知道你四面楚歌的时候,还一日三餐事不关己地过着自己的平静日子?!
    靳承寒被她悲怆的质问吼得怔愣了须臾,他僵硬地抬起手指,想要帮她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
    沈言渺却先一步冷冷地偏过脸去,她眼眸通红地深深吐了一口气,努力强迫自己不去想得太多,可她越是勉强,就越是控制不住地害怕担忧。
    靳承寒,我说过我不在乎那些,我不要你冒险,也不要你为难!
    沈言渺蓦然抬手用力擦了一把眼泪,她断断续续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可以无限期地等着你,也可以不在乎你有什么世人皆知的未婚妻,我……
    可是我在乎!
    靳承寒却倏而冷声打断了她的话,他一双幽深的墨瞳在灯光下闪烁着无比坚定的神色,一字一句说得极其郑重而认真。
    沈言渺,我理解你有你的担忧,但你也应该体谅我有我的责任,我要我的妻女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我要给她们世人都企及不了的幸福!
    我靳承寒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为什么要让步,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莫须有的理由,而委屈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
    靳承寒,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可是……不一定非要是现在的!
    沈言渺泪眼婆娑地听着他的话,她不得不承认,他每多说一句,她的决心就多岌岌可危地动摇一分。
    靳承寒他说错了吗?
    不,没有!
    他们的确是没做错什么,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算什么大错特错?!
    靳承寒的骄傲。
    靳承寒的底线。
    靳承寒的不可一世。
    她的的确确都忽视了,因为在她心里,那些都不及他的安危重要,所以她消极以待,袖手旁观地等着困难它自己消失。
    沈言渺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漂流者,她紧紧地抓上他温热宽大的手掌,声音恳切地说道:总有一天,靳老他会离世,等到那个时候一切都会变得容易很多,靳承寒,真的不一定非要是现在的!
    靳承寒却浓眉紧拧地沉着脸色,他一瞬不瞬死死盯着她哭红的脸颊,宛若刻意放慢的镜头一般,他第一次松开了她的手。
    沈言渺,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已经无能到这般地步,连自己的承诺和心意,都要靠老头子闭眼赏赐才能成全?
    不是的……
    沈言渺急忙去解释,却还是留不住他掌心的温暖,她表情木然一片,只能呆愣愣地看着他决绝收回的修长手指。
    霎时间,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砸下来,怎么也留不住。
    靳承寒强迫自己别开视线,竭力不去看她眼底的哀伤和落寞,他不能跟她说自己做出了什么样惊心动魄的抉择,也不能告诉她自己准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解决这一切。
    他唯一能跟她坦白的,就只有一点,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那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容不得后悔!
    沈言渺,如果这一次我的做法让你失望了,你想怎样处置我都随你,但是……
    靳承寒漆黑的眼眸沉了又沉,他微微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得斩钉截铁:……我不能回头!
    沈言渺水眸轻颤地望向他,声音悲切:就算是我也不能让你回头吗,可是靳承寒,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明明都说好了的。
    他说他会听她的。
    他说他不会自作主张。
    可是他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靳承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固执又心疼地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又习惯性想要伸手捏捏她柔软的脸颊,骨节分明的手指却及时僵然停在了半空。
    他温声温语地哄道:听话,不要胡思乱想,我还有一点公事要去处理,你今天受了惊吓,好好休息,有事情就打我电话。
    偌大的病房里,几乎能让人窒息一般。
    沈言渺抬眸望了望天花板上清冷色调的灯光,她纤长的眼睫上还沾着点点泪花,折射着光芒昡目缭乱。
    靳承寒,你回去吧。
    沈言渺倏而淡淡地出声,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她刻意低垂着眼眸不去看他:你赶紧回国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在我没有力气拦住你之前,在我想不到其他方法阻止你之前……
    我跟你妥协……接受你安排的以后……
    沈言渺哽咽着声音,无比艰难地说完每一个字。
    下一秒,她光着脚掌就踩上软绵绵的地毯。
    意料之中,掌心的伤口张牙舞爪地叫嚷着痛意。
    疼得她泪如雨下。
    医院的夜里,死一般的沉寂。
    沈言渺脚上穿着方钰专门送来的鞋子,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长廊,鞋子是靳承寒亲手帮她穿上的,他就那么一脸坦然地单膝跪在她面前,一丝不苟地替她将鞋子穿好。
    鞋子很软很舒适。
    沈言渺小心地扶着墙壁慢吞吞地走到电梯门口,然后径直伸手按下了陈墨所在的神经外科楼层。
    靳承寒一直无声地跟在她身后,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却始终是没有开口。
    电梯门开始缓缓合上,连同电梯外那一张英俊无俦的脸庞一起,一寸寸被切割隔绝在外,直到彻底漆黑不见。
    下一瞬。
    沈言渺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她纤细的身影紧紧靠在冰冷的电梯金属墙上,好像要把所有的害怕痛楚都哭个干净。
    三年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眼睁睁看着他跪在靳家老宅花圃前,烈烈日头下,给自己添了一身血肉模糊的伤疤。
    那是他跟靳老硬碰硬的结果,那样的结果,让她在无数个黑夜里被噩梦惊醒,一身冷汗。
    如今,他又要重蹈覆辙了,或许用了不一样的方法,或许比三年前更有胜算,可是养虎自啮再遭反噬的道理,她太明白了!
    可是要怎么办,全世界最没有资格指责靳承寒的人,就是她沈言渺!
    因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她,全是为了她!
    这沉甸甸又不容她拒绝的付出和牺牲,就仿佛无数座牢牢压在她肩上的大山,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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