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渺顿时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这一突如其来的噩耗,吓得她六神无主,魂不附体,她颤抖着手指掀开被子。
    直到一路慌慌张张颤颤巍巍地跑到门口,她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车祸?
    车祸之后会怎么样?
    医院!
    对,医院!
    沈言渺神智混乱地努力在脑海里寻找着方向,她脚下还踩着拖鞋,疯子一样从公寓楼上飞快跑下,边跑边打电话给程子谦。
    等到电话刚一接通,她就立马焦急紧张地说:子谦,靳承寒他出车祸了,你帮我查一查,他现在住在哪一家医院?
    电话那端似乎有片刻的迟疑。
    程子谦不知道为什么顿了半秒才继续出声,就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一样,他有些艰难地开口,说:渺渺……他就在我们医院,但是情况……比较复杂。
    活着的希望有多大?!
    沈言渺迫不及待地就赶紧直接地问道,其他的都不重要,怎么样都好,只要活着就好,她只要他活着就好!
    这个……因为车子性能的关系,他并没有多么重的外伤,只是头部轻微受到撞击,也都已经全部检查过,没有什么大碍。
    程子谦立即就明确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接着又说:但是,具体的情况,渺渺,他好像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
    卷翘的眼睫倏而重重颤了又颤,有眼泪自空中砸在脚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言渺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沙哑残破地反问道:什么叫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你的意思是说,他忘了我?
    爱也好,恨也罢!
    靳承寒的世界里从此都没有沈言渺了,是这样吗?
    ……
    程子谦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又生怕刺激到她一样,他连忙安慰道:这可能只是大脑受到外界刺激的自卫反应,等到过一段时间,也许就会自己痊愈的。
    但也有可能,永远都痊愈不了!
    又是一滴泪落下。
    沈言渺忽然发现自己真是卑鄙虚伪又贪得无厌,明明前一秒还在祈祷只要他安然无虞就好,可是现在,因为他记不起自己而伤心难过的。
    居然还是她!
    我可以见见他吗?
    沈言渺泣不成声地哽咽着说道,既然现在连她都已经知道了车祸的事情,那么靳家早就得到消息,不知道有多少保镖正守在病房门口。
    她和他之间,从一开始就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
    她连见他一面都要想法设法,用尽心思!
    程子谦低吟着思索了须臾,而后他温声保证说道:渺渺,你先别急,我想想办法,带你去见他一面。
    ……好。
    这一见,也许就真的是永别了,无爱无恨,从此相忘于江湖。
    ……
    一尘不染的医院长廊里。
    黑衣整齐的保镖几乎将整个医院楼层站满,有沈言渺认识的,也有沈言渺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
    站住,什么人?
    一个身形健壮挺括地黑衣保镖蓦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手里攥着一柄冷冰冰的枪,例行公事地冷声盘问。
    程子谦波澜不惊地将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又拿出自己的工作证件,淡淡地说:我是程子谦,应医院要求,专门来为靳先生做胃部检查的。
    保镖捏着他递上的工作证件,将上面的照片与本人比了又比,在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这才同意放行,他面无表情地说:程教授请。
    沈言渺手里小心翼翼地推着治疗车,她身上穿着一身淡蓝色的护士服,头上戴着一顶淡蓝色的燕尾帽,还戴着一只几乎将她整张脸颊都遮完的口罩。
    她一步不离地跟在程子谦身后,整个人因为紧张几乎被冷汗浸透。
    病房门并没有关上。
    沈言渺刚刚一走近,就听到林之夏娇滴滴的声音,她旁若无人温柔似水地劝说:承寒哥哥,你刚刚才清醒过来,就好好听医生的话,先不要这么着急出院嘛,万一到时候出现什么问题,我怎么跟靳伯伯交代啊?
    我现在好得很,能有什么问题?!
    靳承寒眉头紧紧一皱不悦地开口,但是对于林之夏却没有过多的敌对和厌恶,他只是继续冷冷地说:老头子什么时候会关心我,你还用得着跟他交代?
    咚咚——
    程子谦温和有礼地轻轻敲响了病房门,他一身白色医师袍穿得挺括帅气无比,脸上戴着医用口罩,流利地用英文说:靳先生您好,我是专门来为您做胃部检查的医生。
    闻言,靳承寒立马黑眸一转落在林之夏的脸颊上,他蹙着眉头不耐烦地质问:我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做胃部检查?
    林之夏连忙抓着他修长的手掌晃了晃,体贴入微地说:承寒哥哥,你不是总说没胃口,不想吃饭嘛,我就想着找医生来帮你看看。
    我不需要。
    靳承寒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就将自己的手掌抽回,连站在门口的程子谦看也没有多看一眼,他就冷漠地说:而且像这种才毕业的医生,你确定他是来治病,而不是拿我来练手的?
    这个医生,看上去倒是挺像医生的。
    但他为什么就莫名不想看见他呢?
    林之夏被他噎得微微愣了下,很快,她又连忙堆上笑脸,解释说:承寒哥哥,程教授虽然年轻,但已经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胃科权威,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是吗?
    这个小白脸儿有这么厉害?
    靳承寒这才终于舍得抬眸冷冷扫了他一眼,那一双不染尘埃的黑眸里满是不屑和傲然,他突然冷笑一声开口问:这位程教授既然这么厉害,那你不如直接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程子谦无端被他刁难却也不气不恼,他只是温声淡淡地说:靳先生说笑了,程某人主修西医,对于望闻问切的确不够精通。
    林之夏也被靳承寒突如其来的恶意搞糊涂了,按照他现在的记忆来说,他根本就还不认识程子谦,怎么会有意这么针锋相对啊?
    还是说,她多心想多了?
    承寒哥哥。
    林之夏蓦然摆出一脸委屈地站在他面前,她瘪着嘴巴有些伤心地说:我专门为你请的大夫,你就稍微配合一下,也好让我放心,好不好?
    靳承寒浓眉紧拧地盯着她,也不知道再跟自己做什么心理斗争,过了很久,他才不情不愿地出声,说道:下次再自作主张,可别指望我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明明是没什么好气的话,可是字里行间都是无奈和温和。
    原来,这就是从前的林之夏和靳承寒吗?
    难怪后来林之夏对她总是百般针对,如果换做是她,应该也不会死心的吧?
    靳承寒的柔情就像是蜜饯,会上瘾,会让人不顾一切。
    沈言渺努力将脸颊沉得更低,一双眼眸里滚烫酸涩到了极点,似乎有什么酝酿着要决堤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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