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渺回到南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家里却还是不见靳承寒的身影,明明不断有佣人忙碌地走来走去。
    这偌大的别墅里,却莫名让人觉得空荡荡一片。
    少奶奶,您回来了。
    吴妈连忙笑意和蔼地迎了上来,她一贯热情且周到地说:靳先生早前打电话回来,说他要回老宅一趟,晚饭您就不用等他了。
    又回老宅?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沈言渺无声地垂了垂眼眸,清丽的眉眼间尽是怅然,她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淡淡地问:那他有说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靳先生向来最不愿意回老宅,也不怎么提起靳老先生,这些您都是知道的。
    吴妈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颇有无奈意味地继续说:靳先生既然有意不让您知道,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无非又是从前那些糟心事罢了。
    沈言渺知道吴妈口中从前的那些糟心事儿,不过就是在说靳承寒因为母亲和靳老之间心生嫌隙,以至于矛盾不断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吗?
    希望如此吧。
    沈言渺恍若所思地淡淡应了声就往楼上走去,一双水晶般的眼眸里看不懂到底为何忧伤和低沉。
    书房里。
    沈言渺深深望着被靳承寒宝贝一样挂在墙上的那一副速写,眼前莫名就泪湿模糊一片,她自言自语地低喃说:总私心想要多一天再多一天,可是靳承寒怎么办,我们似乎真的就快要走完了……
    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顿时簌簌落下。
    ……
    靳家老宅,夜里的庄园依旧别有一番底蕴。
    无数名贵植物罩起的路面上没有一株路灯,淡黄色的指行灯从脚底亮起,更为这个美轮美奂的地方平添了几分朦胧和涩然。
    靳承寒随随便便一身商业西装就出现在老宅,相较于其他人的精心考究的着装,他简直算得上是朴素又草率。
    承寒哥哥!
    林之夏一看到他就立马眼睛微亮地朝着他跑来,她今天特地穿了一条月白色的长裙,完美无瑕的手工缝制更是衬托得整个人亭亭玉立。
    靳承寒却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就阔步朝着靳颐年走去,他微微颔首,挨个一一问候道:父亲,林叔叔,林阿姨。
    靳颐年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面色冷沉得厉害,他一身华贵的绸缎唐装靠在舒适又豪华的沙发主位上,皱着眉不悦地训斥出声:早就说了今天不是什么普通的日子,你就给穿成这样来,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想必承寒只是工作太忙来不及,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太太身着一袭宝蓝色的锦缎旗袍,颈间带着一串上好的淡水珍珠项链,简直华贵到了极致,她连忙笑着出来打圆场,大度且不见外地说:更何况,在座的都是一家人,不会见怪的。
    呵!
    靳承寒依旧长身而立,客厅明亮的水晶吊灯下,那一双黑眸更是澄澈到一尘不染,他薄唇微扬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说:林阿姨恐怕是年纪大了,所以记性不好,林家和靳家从来不曾有过一丝血亲关系,又何来一家人的说法?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一字一句都足够让林景明夫妇脸上火辣辣得烫。
    林之夏则更是直接拉上他的胳膊,她不敢置信似地求证地说:承寒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还算不得一家人吗?
    靳承寒轻笑着冷冷拨下她的手指,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平静且无畏,他淡淡地反问:难道应该算吗?那么,各位又该将我的妻子置于何地,父亲今天平白无故来这一出,又将我置于何地啊,始乱终弃,还是抛弃妻子的负心人?!
    靳颐年脸色已经阴沉难看到了极致,却还是碍于颜面没有发作,只是不怒自威地说:阿寒,我早就跟你通知过,我重新帮你安排了合适的结婚对象,别说那个女人就是安安分分一辈子也配不上你,更何况她还水性杨花辱我靳家门楣在先。
    我没要了她的命就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你可别再继续犯傻,惹得是是非非,到时我定连你也绝不轻饶!
    靳颐年隐在眼睛背后的眸子几乎闪着冰冷的寒光,他的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从劝诫到威胁说得明明白白。
    我倒想看看,父亲要怎么连我也不饶?
    靳承寒冷里冷气地勾了勾唇角,然后他俯身随手端起茶几上的一杯清茶,修长的手指高高地将白瓷茶杯举起,然后手肘微微往前一反。
    颜色漂亮的茶水立即整盏都洒在了洁白的羊毛地毯上。
    林家人个个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这一连串大逆不道的举动,林之夏忍不住上前想要劝阻他,结果却被林太太一把拦住。
    现在这个时刻,谁上前谁没命!
    乱逞什么能?!
    靳颐年眸光微眯地盯着被他泼脏的地毯,他握在拐杖上的枯瘦手指几乎攥到发白,整个人因为怒火而鼻翼微颤。
    来人……
    靳颐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逼出声音,让他当着外人颜面扫地,他现在恨不得一顿鞭子将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逆子打死!
    却不料,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冷冷打断。
    靳承寒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而后他冷言冷语地说:怎么,我难道有做错什么吗?父亲该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说着,又微微顿了几秒,这才继续无比自嘲地说道:说起来也着实好笑,母亲的忌日,父亲却忙着怎么逼我离婚,估计连杯清茶都不曾有空祭上吧?
    他话音刚落。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声立马传来。
    靳颐年掏出手帕死死地遮上口鼻,他一脸痛苦地几乎将肺管子都咳出来,靳承寒却只是冷眼旁观着,连丝毫焦急都不曾有。
    老爷,您千万先别激动!
    方管家连忙上前从口袋里掏出药片送给他服下,并且扬声喊道:快点来人,马上送老爷回房间,吩咐医生赶紧备好一切!
    偌大的靳家庄园顿时忙作一团。
    林景明立即颠颠地想要跟上去献殷勤,却不料,被保镖持枪挡在了楼梯口,只一句:林先生,老爷病中不宜见客,今天还是先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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