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这样久的母女重逢,谢婉筠和沈棠都只顾着哭,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还是乔唯一劝了又劝,才渐渐平复。
    夜已深,虽然今天晚上注定是个难眠之夜,但乔唯一还是建议他们先休息。
    谢婉筠明显还想和沈觅多说说话,乔唯一却对她使了个眼色,叫她先不要着急。
    虽然这家里还完整保留了沈觅和沈棠的房间,但是沈棠这天晚上肯定是要和谢婉筠一起睡的,沈觅睡自己的房间,乔唯一则睡沈棠的房间,容隽就只能在沙发里将就一晚上。
    虽说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然而到了差不多的时间,他却仍旧赖在乔唯一所在的房间不愿意离开。
    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些重归于好的状态,他却又出差了几天,今天回来又要在这边将就,虽然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放开她。
    乔唯一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脾性,唯恐他待得久了就不管不顾,因此只是推着他,“你快点出去了,沈觅今天晚上肯定也睡不着,你找机会跟他好好聊聊。他小时候就特别喜欢你,你跟他之间会好交流一些。”
    “你让我再待一会儿。”容隽只是缠着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这些都是小问题……”
    “小问题不解决就会累积成大问题。”乔唯一说,“容隽,这才几天啊,你这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
    容隽一怔,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讪讪地缩回手来。
    几天前才信誓旦旦地说过要听她的话,的确没理由这么快就忘记。
    起身之前,到底还是不甘心,容隽又逮着她狠狠亲了一下,这才终于起身走出去。
    只这么一会儿,乔唯一仿佛就已经可以见到往后许多天两个人的日子,却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声。
    沈觅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就将房门关了起来,谢婉筠出来过两次,走到他房间门口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沈觅都说没有。
    容隽就在客厅,谢婉筠也不好总是来来去去,因此很快回到房间,先跟小女儿说话去了。
    换了个环境,又是在沙发里,容隽自然也是睡不着的,几次都忍不住想进房间去找乔唯一,却又只能按捺住。
    好在他手边还有几份文件可以打发时间,一旦投入到工作当中,时间就变得不那么难捱了,当沈觅的房间传来开门声时,容隽才赫然回神,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沈觅显然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没睡,怔了怔之后,还是喊了他一声:“表姐夫,你怎么还没睡?”
    这称呼容隽多年没听到,这会儿听了心情倒是不错,因此丢开手边的文件看向他,“睡不着,看会儿文件。你呢?”
    沈觅耸了耸肩,说:“可能是时差吧,睡不着……”
    “这几年在阿根廷过得还好吗?”容隽问。
    “挺好。”沈觅回答完,却忽然又看了他一眼,显然不想被容隽带着自己的节奏,又道,“你跟唯一表姐好像也挺好的吧?我刚刚看见……这么多年,你们感情好像还是很好。”
    容隽哪能察觉不到他的意图,清了清嗓子,这才又道:“我们是挺好的,就是你妈妈,这么些年一个人守着这房子等你们回来,苦了些。”
    沈觅一顿,沉默了下来。
    容隽以极其放松的姿态坐在沙发里,闲聊一般,“离开这么几年,你就一直没想回来看看你妈妈?”
    沈觅依旧沉默着,没有回答。
    容隽见状,很快笑道:“好,你既然不想聊这个话题,那就不说了吧。”
    他重新再拿回自己的文件,沈觅反倒又开了口:“在你们看来,我们应该是很绝情,很没良心……不过这不关妹妹的事,是我和爸爸拦着不让她回来。”
    “为什么?”容隽再一次放下了文件。
    沈觅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他,道:“因为不是我们抛弃了她,是她先放弃了我们……和我们的家。”
    容隽蓦地一顿,随后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那天的事,我都看见了。”沈觅说。
    容隽微微拧起眉来,“哪天?”
    “他们离婚的那天。”沈觅说,“你来家里找她,告诉她爸爸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的那天。”
    这下轮到容隽愣住,“你……你知道?”
    “我知道。”沈觅说,“我知道那些天爸爸和她一直在闹矛盾,我心情不好,所以那天逃学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好听见你来找她。你们出门之后,我也偷偷跟在你们身后……”
    那些遥远的记忆原本已经在容隽记忆之中淡去了,可是眼前这个少年再提起来时,那些记忆如同突然就重新回到了脑海一般,一幕一幕清晰地闪过。
    如果那天这个少年是跟着他们的,也就是说,他亲眼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和别的女人一起吃饭,而自己的妈妈崩溃嚎啕嚷着要离婚的场面——
    容隽忽然觉得有些头痛,看着他道:“那你不觉得你爸爸有错,反而觉得是你妈妈有问题?”
    “不是吗?”沈觅说,“她和爸爸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她却一点信任都没有,她明知道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却冤枉爸爸和别的女人有染,为此要和爸爸离婚,甚至还直接放弃了我和妹妹的抚养权——”
    容隽顿了顿,才道:“这些年你都是跟你爸爸生活在一起,难免受他的影响,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是你爸爸的问题——”
    “我爸爸没有!”沈觅斩钉截铁地道,“他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做过。是你们误会他,并且羞辱他——”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方向忽然传来开门声,两个人同时转头,便看见乔唯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乔唯一看着沈觅,道:“沈觅,你别说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分得清对错——”
    “难道唯一表姐你也觉得爸爸会出轨吗?”沈觅说,“你觉得爸爸真的会跟别的女人有关系?”
    乔唯一被他问得滞了一下,随后才缓缓道:“我知道你爸爸没有。”
    听到这句话,容隽眸光隐隐一变。
    沈觅说:“所以,你都可以相信爸爸,她跟爸爸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她为什么不可以相信?”
    “你妈妈那时候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她情绪原本就有些不稳定,再加上——”说到这里,她蓦地顿住,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她冷静下来之后就已经很后悔,很伤心,可是你们连一个冷静和挽回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就算她真的有做错,可是谁不会犯错呢?她不过一时意气,做错了决定,难道因此就该一辈子被怨恨责怪吗?”
    沈觅再度沉默下来,又坐了片刻,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乔唯一站在沙发旁边,伸出手来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容隽依旧僵坐在沙发里,过了片刻,才缓缓看向乔唯一,道:“你刚刚说,你知道沈峤没有……你怎么知道他没有?”
    乔唯一微微呼出一口气,道:“都过去了,再加上这是小姨和姨父之间的事,我们不要再谈了。”
    “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地说出他没有?”容隽说。
    “容隽,我不想谈了。”乔唯一转身就回到了卧室。
    可是她刚刚进门,容隽随后就挤了进来,直接反手关上门,看着她,道:“你不是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吗?刚才当着沈觅的面吞吞吐吐,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乔唯一知道自己也没有什么再瞒下去的必要,反正他大概都已经猜到了。
    “第二天我就去找过栢小姐。”她说,“我确定,她和沈峤之间是清清白白,没有你认为的那种瓜葛。”
    好一会儿,容隽才缓缓开口道:“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毫无瓜葛,所以我就成了挑拨离间的始作俑者,对吧?”
    “容隽,因为这件事情当初我们已经吵过太多次了,难道这么几年过去,还要继续为这件事争执不休吗?”乔唯一说。
    许久之后,她才终于又听到容隽的声音:“我不是要跟你吵架……我就是,想知道自己当初到底有多过分,想知道我到底有多让你失望和难过。”
    乔唯一不由得僵了僵,回转头看他时,却见他只是微微垂了眼站在那里,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
    乔唯一心脏猛地一个紧缩,随后才道:“容隽,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揪着不放了。”
    容隽靠在门上,又沉默了片刻,才低笑了一声,道:“好多事情我们都说过去了,可事实上,发生过就是发生过,过去了,却依然是存在的……就像我们两个之间,说是可以重新来过,从头开始,可是你心里永远都会有芥蒂,你永远都会记得我从前做过的那些事,发过的那些脾气……你永远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我了,只会这样,不咸不淡,不冷不热……”
    乔唯一就站在他面前,听到他说的话,只觉得连呼吸都难过。
    片刻之后,她忽然上前一步,扬起脸来,印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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