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吧。就算公主不喜欢,也别和自己身体过不起,你来的时候身上都落雪了。”墨离衍看着染白,“不然……我送你出去。”
    染白不想和墨离衍僵持什么,索性就接了过来,“谢。”
    墨离衍没说不客气,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对话,带着生疏和距离感。
    “公主是骑马而来。风雪大,注意安全。”
    染白很快把披风披上,走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对着墨离衍摆了摆手,遥遥应了一声,慵懒至极也邪气入骨。
    瑾王走到了门口的位置,白皙手指抵着门沿,看着那冰雪中唯一灼目耀眼的红色身影,披着他的披风,一次次在风雪中划出绝艳弧度。
    直到已经消失不见仍旧看着,他一时间失了神,怔了很久尚未自知。
    直到初七过来,发现了墨离衍竟然一直在这站着,落了些细雪,冷风呼啸着往他身上撞击。
    而他仅仅披了一件单薄冷调的黑色外裳,沾了碎雪,就连双肩、发丝、睫毛也落了雪,身形依旧修长笔直。
    侧颜线条是棱角分明的俊美,在冰雪中更显得不近人情的冷峭,只能令人仰望。
    “主子。”初七顺着墨离衍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白雪皑皑看不到尽头,可是初七知道墨离衍是在看染白,他愣了愣,赶紧走了过去:“你身上有伤,别站在这了,小心感染风寒。”
    墨离衍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力度,只有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才会跳的如此鲜活。
    一声又一声。
    “砰——”
    “砰——”
    “砰——”
    就这样在跳,
    永远不会停止的心动和无法控制的频率。
    楚京宫宴,
    在宫宴举办的那一天,正在下雪,而且还是大雪,柳絮般大小的雪花飘飘扬扬在空中纷飞,雪白而柔软,是仁慈的恩赐,掩盖了这世间一切诡暗一切算计一切阴谋。
    这是染白第三次踏入楚京皇宫。
    偏生每一次皆是不同的身份。
    物是人非。
    只能用这四个字来概括。
    不过……
    快了,很快了。
    一切不变的事物,比如皇宫,也终将被颠覆。
    染血朱红门,明黄琉璃瓦。
    雕梁画栋,醉梦浮生。
    化作无数道枷锁,困住数代人。
    丝竹弦乐之声不绝于耳,纸醉金迷又极致奢侈的场景映入眼帘。
    耳边是太监嗓音尖锐的高声宣喊:“韩国长公主到——”
    无数道目光集中在那一道踏月而来的身影。
    红衣,墨发。
    绝傲无双。
    公主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她眸敛山高水远,却比那冰雪更加料峭,一步步,从容又矜贵,冷然又邪异。
    墨擎苍坐在高位上,他一身明黄龙袍加身,穿的端正,却依旧遮掩不了那一身阴鸷暴戾的气息,面色显得不正常的惨白,一双早已不复精明的眼睛稍微眯起就显得阴冷刻薄了些。
    “久闻长公主之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他端坐龙椅,开了口,嗓音略微嘶哑,带着一国君主的龙威和若有若无的阴冷。
    染白微微一笑:“皇上言重。”
    看似客气却又暗藏针锋的场景,染白坐到位置上,视线有意无意的巡视了一周,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散漫。
    她没看到墨离衍。
    少女将军垂眸,执起酒杯若无其事的抿了一口,长睫遮住暗沉眸色。
    她这两日在楚京动用了些手段,牵动了棋子,墨离衍不应该不来。
    至于两日前的对话,染白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以往恩怨虽已烟消云散,但是仍然改变不了他们是敌人的事实。
    谁知道墨离衍跟她说那些话的用意是什么。
    “让长清再等等,没有命令别出场。”染白稍微侧了下眸,跟旁边站着的侍从装扮的直属暗卫低声说了一句,嗓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暗卫轻轻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殿。
    直到宫宴已经开始,乐曲声伴随着舞姬的身影翩翩起舞,热闹非凡。
    染白还是没等看到墨离衍。
    她放下了酒杯,指尖缓缓摩挲着酒杯边沿,神情不明。
    那日她给墨离衍诊脉,发现墨离衍身上确实有伤,而且不轻。
    或许是真的被刺杀了……不过还有另外一点。
    染白总感觉墨离衍的脉象不对劲,可是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是淡淡的诡异的熟悉感。
    可惜她没有时间过多观察,只能先收了手。
    就在染白意兴阑珊的想着的时候,忽然发现整个宫宴都陷入了某种刹那间的安静,比如刚不久的喧嚣热闹,推杯换盏欢颜笑语来说,这一刻确实过于安静了。
    很快,
    耳边便响起了一道太监的尖锐嗓音:“瑾王殿下到——”
    就在染白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
    墨离衍来了。
    公主侧眸,不温不淡的向那个方向瞥了过去。
    只见瑾王一身黑裳,淡漠冷贵。
    身形年轻颀长,背脊孤挺笔直,迎着宫宴所有人的目光不紧不慢的踏入大殿中。
    那一张冷峻精致的容颜不蕴感情,在光影如纱中似是神邸。
    他似寒光凛冽惊起山河骇浪的古剑,也似永远深不可测的深渊,是深沉,是冷漠,是只能令人仰望的存在。
    那一身永远宠辱不惊,风轻云淡的气质,是举世难寻的。
    一声低低的咳嗽声打破了静寂,正是墨离衍发出的,他往前走上一步,语气平静淡然,嗓音不知为何有些低哑:“因病情缘故,儿臣来晚了些,请父皇责罚。”
    刚刚众人都惊愣于那冷酷料峭的气质,直到此刻墨离衍开口时才发现,他的容颜血色很苍白,略微病态,却依旧掩盖不了他一身冷冽矜贵气。
    他们想起这两日京城中的遇刺重伤的传言,心底了然,原来是真的啊……
    墨擎苍死死盯着大殿中央那一抹长身玉立,冷傲无双的身影,虽然心底千般厌恶憎恨,却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为难墨离衍,尤其是这一两年间他越发感觉力不从心,整个朝堂之上竟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完全听从他的指挥,而在那幕后操控棋局,运筹帷幄的人。
    是谁,
    不言而喻。
    墨擎苍心中想,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趁着墨离衍幼时毫无还手之力,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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