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亦知,只要她说了,柳烟儿一定会无怨无悔的付出。
    她仰头望着于树叶枝桠间斑驳的青阳光,勾着唇微微一笑。
    “少则三日,多则七日的时间,神王便会恢复全部的实力,甚至比之以往更加强大,一时半会儿,你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肉躯给南雪落。这一战,难。”古龙残魂叹息道。
    轻歌微抿起好看的唇,清澈碧透的双眸望向了宗府营地的方向。
    神王啊。
    真是棘手呢。
    ……
    她现在面临的问题,都是无比矛盾的。
    她可以派人去四海城通知拍卖场的蓝尾,让蓝尾告知东陵鳕,处理掉神王。
    那样的话,南雪落亦不能存在。方狱大概是深深知道这一点,才肆无忌惮。
    “青莲一族,会管方狱这类两魂共存的差异力量吗?”轻歌问道。
    “不会。”
    “为何?”
    “这具躯体虽有蛇妖的力量和魂灵,即便是两者共存,亦有强弱之分。显然,如今还在主宰这具躯体的魂灵,是方狱本人的魂灵,而非蛇妖。而且方狱身上的蛇妖气息极淡,由此可见,他便是掌控了蛇妖力量,这么多年来,却很少使用。唯有蛇妖魂灵战胜了方狱本人的精神和意志,若到那时,此躯还在兴风作浪,自有青莲一族来收。不过真的等到的那个时候了,蛇妖会回到蛇族。两魂共存,亦是争锋相对,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若蛇妖魂灵得胜,因多年的争斗,实力必然比不上以往。而人族的天地日月精气只适合凡体修炼者,蛇妖若想恢复力量,自然会去蛇族,落叶归根即是这个理。故而,不论哪种情况,都惊动不了青莲。”古老残魂侃侃而谈,分析得头头是道。
    轻歌知道一个大概的情况后便陷入了沉思之中,其他人都以为方狱忌惮三宗鼎府的出现,并不知方狱在拖延三日的时间,为神王炼化蛇妖内丹争取时间。
    三宗之人与刘芸嫦俱都走向了轻歌,轻歌迎贵客至夜神宫。
    东洲战争虽有将近两月的时间,夜神宫还算完好。
    正厅内,药宗宗主与大宗师看着清瘦了不少的轻歌,皆是无比的心疼,止不住唉声叹气。
    “好孩子,吃苦了,委屈你了,都怪当师父的没用,让你被方狱那群混账欺负了去。”大宗师哽咽着说道。
    轻歌拍了拍大宗师的肩膀,微笑:“师父这是做什么,我与宗府,终有一战。只是我有一事想问,三宗前辈们成立三宗鼎府掣肘宗府,可有上报神主?”
    “没有。”药宗宗主手执拂尘,轻摇了摇头:“方狱为宗府之首便是神主的主意,歌儿为第一女帝,可谓成也神主败也神主,只是……自与黑暗殿主一战后,神主于神域内,多年闭关修炼,鲜少管方内之事,多是宗府插手,三宗协同,又有五十二兵门,控天下刀枪剑戟各客的有能者。神主何至于兴师动众,兵临东洲,这件事,定是方狱煽风点火。神主既已偏向方狱,上报神主,多重审核下来,只怕东洲战事已经结束,本宗与其他两宗的大师商榷,决定先斩后奏。集三宗之威,神主到底会给几分薄面,等东洲太平后,本宗会代表三宗,亲自去神域向神主请罪。”
    轻歌凝眸,默然,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神主到底是天域五洲之尊,城府之深,远非旁人可比,绝不是方狱添油加醋说几句话就撼动其想法的。
    三宗必然明白,只是他们太担心轻歌了,没办法淡定下来。
    “天塌下来了,有我们顶着了,你一个小姑娘,不必想那么多。”风青阳说。
    段芸双手环胸,斜睨过去,冷笑了一声:“能成为第一女帝的小姑娘,这古往今来,放眼世间,可没几个。”
    “青阳大师,我父亲呢?”轻歌问道。
    风青阳微怔,旋即笑道:“他修炼剑术一道,潜心闭关,我怕他担心则乱导致走火入魔,所以东洲之事并没有告诉他。来东洲前,我看了看他的情况,非常之好,剑意剑气突飞猛涨,实力精进,等你父亲出关,便是风云四起之时。”
    “父亲他何时出关?”
    轻歌往前走了一步,情绪难掩的激动。
    她想告诉夜惊风,阎碧瞳没死,还好好的活着,还在等他。
    夜惊风不必沮丧,可以用余生的日子,去弥补过去二十年的亏欠。
    “不好说,可能明日就出关了,可能要过三十年,全看他的造化。”风青阳叹了口气。
    轻歌眼里的光,陡然暗淡下来。
    好在她足够理智,当务之急不是老一辈的是非恩怨,而是东洲之乱。
    青云上端,熙子言和九界守护者们悬浮半空,俯瞰大地,观战东洲。
    战局情势,扑朔迷离。
    寻无泪坐在轮椅,足下云端,烟雾缭绕于眼前。
    寻无泪的目光自夜神宫上空收回,转而看向了沉默寡言,气质如寒的熙子言:“熙阁下,你我赌一场如何?”
    “赌什么?”熙子言漠然地望向寻无泪。
    寻无泪勾唇笑道:“赌这场战斗的胜负,我押宗府。若我胜,你的身份地位财富皆以我之名,若你胜,任君差遣,如何?”
    “任我差遣?我让你去死呢?”熙子言问。
    蓦地,氛围凝固住,似如火如荼,却是一场全然没有硝烟的战争。
    声势不够浩大,危险和杀意在悄然间蔓延开来,宛如寒夜里无形的魔障与毒液。
    寻无泪与熙子言对视颇久,吐出一口气,发出一道笑声:“熙阁下这是在开玩笑?”
    “你觉得自己的命,是个玩笑?”熙子言冷嗤。
    “熙阁下赌是不赌?”寻无泪问。
    “赌。既然要赌,就大一点,九界有毒蝎地牢,失败者的,可敢去毒蝎地牢,待满三日?”熙子言笑着说。
    寻无泪的心脏,骤然一缩。
    九界别的不多,地牢天牢什么的,数不胜数。
    九界有最出名的十座牢笼,其酷刑之残忍,叫人闻风丧胆,毛骨悚然。
    其中毒蝎地牢,排在末尾,也就是九界第十。
    熙子言变戏法般拿出白纸黑笔,虎虎生风,‘唰唰’两下龙飞凤舞写出几行字,字如其人,端端正正,笔锋甚是尖锐,力透纸背。写罢,签上熙子言鼎鼎大名,随手丢给了寻无泪:“空口无凭,写下来吧,如此一来,谁也不能赖账。”
    熙子言一手拿笔,一手握纸,眯起眼睛盯着熙子言看了许久,似想看穿神秘莫测的蓝焰,直指熙子言的灵魂。
    寻无泪始终不明白,熙子言何至于这般笃定自己会胜?熙子言自信的源泉来自于何处?
    这一刻,深知蛇王内胆可以激发神王巅峰实力的寻无泪,好似不再胜券在握,胸有成竹,而是眸含顾虑地看着熙子言。
    “赌局是你说的,你若没那个胆子,便不要在此浪费时间了。你若怕了,把纸撕了即可。不过,你可要记清楚了,一旦答应,白纸黑字都是证据,放在九界,誓言最真,一旦输了,等待你的就是毒蝎地牢了。”熙子言道。
    死?没有那么简单的事。
    这么多年来,寻无泪阴魂不散,兴风作浪,犯下的事不计其数。
    熙子言跟着轻歌,别的没学会,却是明白四个字:爱憎分明。
    有德报德,有怨报怨。
    更何况,对于大多数情况来说,以暴制暴的效果是最显而易见的。
    熙子言没有与轻歌商议过一切,当熙子言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提升身份,是因为轻歌后,他便明白了轻歌的想法。
    寻无泪到底是个精明的人,赌局之下,直接要寻无泪的命,寻无泪反而会三思后行。
    若是从毒蝎地牢这里下手,寻无泪思虑过后,觉得没有危及性命,只是三日的痛苦折磨而已,便会点头答应。
    但寻无泪不会知道,熙子言也只是单纯的想要折磨寻无泪罢,逼死寻无泪最关键的一步棋,在夜轻歌那里。
    熙子言的这个赌局,只是给轻歌锦上添花罢。
    “熙阁下果真是性情中人,那便如此吧。”寻无泪看完纸上字,发现没有玩文字游戏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共是两张纸,一人存有一份。
    熙子言接过白纸,目光自‘寻无泪’的名字上一扫而过,斗篷蓝焰下,薄唇勾起了阴冷的笑意。
    愚昧至极。
    夜轻歌何许人也,能贿赂动罗三叔的人,寻无泪也敢得罪?
    长生青帝的未婚妻,也想占为己有。
    二人言谈时,东洲战场,光芒刺眼。
    一阵地动山摇后,熙子言低头看去,却见宗府营地里,有着古老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猛地迸射而出,覆盖了整个东洲。
    巨大的掌影,似要滔天,破开了莽莽大地,犹如黎明后的曙光,缓缓而出,笼罩四海日月天。
    掌影掌面的纹路清晰可见,每一条深如沟壑的掌纹里,好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沙土、树木在狂风里飞舞,庆祝着来自于末世的狂欢。
    这一刻,每个战士,每一个修炼者,仿佛置身于万年前的古老时代,那个血腥厮杀人命不值钱的沙场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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