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哇哇,莫过来!都莫过来!格老子爬!”
    少年躺在地上,手脚乱抓,满脸癫狂的疯狂叫骂。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一旁,淡定的伸手推推眼镜,镜片上闪烁着变态的白光。
    他高声说:“你先起来咯,开着空调,地上冰欠!”
    边上的女人焦急死了,快步往前走。
    少年更加激动,在地上乱滚起来,边滚边吼:“你莫过来!爬!都格老子爬!再过来老子铲死你!”
    “哈儿!你莫闹咯,乖乖听招呼,赶紧起来!”
    “滚!快滚!莫挨老子!你们都是坏人,要整老子,再过来莫怪老子不客气!”
    女人只得顿足,无助的问道:“医生!现在啷个办?”
    “已经无法交流了。”白大褂长叹口气,跟着大声吼道:“护士!护士!进来!上约束带!给他打针安定!送到留观室去!快!”
    话音刚落,门立刻被人推开,两名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护士拿着约束带就冲了进来。
    少年满脸惊恐,立马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
    但用力过猛加上地上滑,又砰地一声以脸砸地。
    他赶忙再次翻身,顾不得擦脸上的鼻血,抬手就要对已经冲到近前的护士打去。
    但护士只轻轻一拍,就把他手扇到一边,接着如腿粗的胳膊直接探出,抓着他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另只手用力一甩,将约束带甩开,麻利的把他捆好。
    此时另一名护士已蹲到他身后,抬手扯着他裤子向下一扒拉,半扇白花花的屁股便露了出来,接着一针扎上去。
    少年双眼怒突。
    很快,针水打完,护士抽针,跟着微微弯曲的针头,轻轻撇了撇嘴,再若无其事的抬手把他裤子扒拉了回去,显然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
    女人快步走过去,抱着他啜泣起来。少年再次无助又徒劳的扭着身子,但因安定很快起作用,他挣扎的力度和幅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几下后就晕过去了。
    “哈儿哟!哈儿!”女人哭着,嘴里不停的重复这话。
    白大褂长叹口气,走到她身边说:“妹娃,让护士带他去留观室吧,我们要做个ct和心电,还得抽血做个检查。”
    “好……好。”女人点点头,站起身,护士便上来将少年放上担架床准备推走,女人跟在一旁。
    走到门口,她忽的顿足,回头看向医生。
    “留观室那边也有医生,他会给你娃儿做进一步的检查,再决定是否转住院,你听他的就好。”
    “谢谢医生。”
    她出门了。
    出门时看到伸长脖子往里头瞧的男子,该男子身边还站着个一脸尴尬的同伴。
    女人心里有些不爽,立马瞪了长脖子男两眼,但没停留,跟着护士径直走出去。
    ……
    石羡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你当初在这边实习,也这么……精彩的吗?”
    “没,这种情况极其罕见,大多都转重症隔离病区了,而且即使隔离病区这样的病人也不多。”齐宏宇轻声解释说。
    石羡玉了然的点点头,又问:“这娃儿怎么回事?”
    “不确定,可能是比较严重的躁狂和被害妄想。”
    “噢……话说回来,这边的护士都这么彪悍的么?”
    “也不至于,你看外边分诊的和护士站的护士不都很纤细娇小么?”齐宏宇耸耸肩:
    “当然,彪悍勇猛的也有些,否则碰到严重躁狂,或者有极端暴力倾向且表现出攻击性的病人,寻常医务人员可控制不住,尤其是在需要尽量避免伤到病人的情况下,就更难了。”
    说完,他也抛出个问题:“你找甘宏川,是想问问那张图的事吧?”
    石羡玉未置可否。
    齐宏宇换了个问题:“怎么不进去?”
    “再看看。”石羡玉说道。
    这一看就是四十多分钟,期间有三轮患者及家属进出诊室,都没啥动静,看起来也一切如常,根本看不出他们是病人。
    果然,齐宏宇说的没错,之前那样的病人是极少数。
    “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咱们就能进去了。”石羡玉说道。
    齐宏宇有点懵:“所以你到底在观察些什么?”
    连着第一个躁狂的娃儿在内,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个来小时了,齐宏宇腿都有点酸。
    “我说我在等号你信么?”石羡玉默默摸出自己的号牌,上边的写着一个数字“13”。
    齐宏宇眨眨眼睛,抬头看看门边上的叫号面板,目前就诊的患者是9号,后边只显示了三位,即到12号。
    可能还要等四十多分钟。
    但是……
    石羡玉啥时候挂的号?
    再说了,山城精卫中心初次就诊需要建档,根本无法网上预约,也没看石羡玉去建档啊。
    难不成他曾经来看过病?
    等等……
    这挂号牌有点奇怪。
    齐宏宇反应过来了,翻个白眼说:“憨批,你拿的是挂号的号牌,早tm过号了。”
    石羡玉:!!!
    他伸长脖子看两眼,随后讪讪的说:“抱歉,没到精卫中心挂过号……”
    “得了吧你,装蒜。”齐宏宇翻白眼:“总的来说流程和普通医院都大差不差,取号牌到挂号窗口挂号,报具体科室,交费,等叫号,哪有你这样直接取张纸的?”
    石羡玉左顾右盼。
    “不想告诉我就直说,没必要装傻充愣。”齐宏宇说一句,接着又问道:“那咱们现在进去?”
    “晚点吧,再等等。”石羡玉摇头。就在他俩掰扯的时候,又有个病人进去了。
    齐宏宇没什么意见。
    事实上,精卫中心挺“热闹”的,挂号病人很多,齐宏宇其实并不太想占用工作时间找甘宏川,如果换做他的话,大概率会挑选中午约他出来。
    但石羡玉说用不了几分钟,而且来都来了,要等到中午的话,齐宏宇也不太愿意。
    病人看病要紧,公安破案也要紧,齐宏宇并不想平白浪费一上午时间,更何况这桩案子对他而言挺重要。
    这一轮病人倒是快,不一会儿就见他拿着病历本推开门出来了。
    号牌开始呼唤10号,然后……
    “卧槽!”齐宏宇双眼微凸,刷出来的13号竟然还真tm是石羡玉。
    侧目看向石羡玉,就见他tm又在左顾右盼,还隔着口罩吹起了口哨。
    齐宏宇气的拳头硬了。
    好在接下来运气还不错,之前几号都进行的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轮到石羡玉了。
    两人并肩进去。
    此时,医生早已重新在办公桌后边做好,瞧见二人便直接一伸手,说道:“请坐,麻烦自己把门带上,当然你们不介意的话不关也得行。”
    倒是难得的有礼貌加好脾气。
    多数医生因为太忙,加上患者因病或因疼痛而难以沟通,还有形形色色的奇葩,工作久了难免都渐渐变得急性子,甚至不近人情。
    石羡玉果断关门——不过这门的隔音效果一般,里头声音大点的话外头就听得一清二楚,而且门上还有个小窗。
    刚刚石羡玉就是透过窗看里边的情况的,期间收获了无数白眼和怒视。
    石羡玉放下背包,从中掏出自己的病历本和挂号牌,齐宏宇瞄了眼,好家伙,他还真曾在这医院建过档。
    那估计是提前偷偷预约挂了号,借着尿遁去取的。
    齐宏宇有些看不透他到底想干啥子了。
    不过……
    再想想他的性子,齐宏宇忽然觉得,他来看过病也不奇怪?
    医生翻开病例看了好半天,又打开电脑查询片刻,这才轻轻颔首,点头问道:“那么,经过这段时间,你觉得自己有所好转吗?”
    “好是好了一点儿,但偶尔还是会有一股莫名的冲动,而且这冲动来的没什么规律。”石羡玉摇头说:“比如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往我边上这人脸上锤几拳。”
    齐宏宇:???
    “我找你惹你了?”
    “所以说是莫名的冲动啊。”
    甘宏川扶额,接着又问:“我看你之前都是挂的身心门诊,找的周医生和肖医生的吧?怎么会想到挂我这边?”
    石羡玉显然早就打好了腹稿,脱口而出:“我姨也是精神医生,在滇省精卫中心。
    她让我有条件的话做个绘画测试,深入、具体、直观的分析下我到底存在什么问题。我了解过,您在我们山城算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特地等到今天您出诊,请假过来挂了号。”
    甘宏川嘴角明显扬了起来,但还是保持着谦逊,说道:“过奖了过奖了,我算不得什么,我们科室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
    “谦虚了。”石羡玉又恭维了几句,才切入正题:“那么医生,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吗?”
    “行。”甘宏川点点头,取出一张打印纸,一支笔递给石羡玉,并说道:“我们简单点吧,十分钟内画好,不用太仔细,简笔画,抽象点也没关系,你看可以吗?”
    “得行,那画什么?”
    “我站在山岗之上。”
    石羡玉:???
    不是房、树、人吗?
    不说htp测验应用广泛吗?
    “我站在山岗之上”是什么鬼?
    边上,齐宏宇眼眸中漾出笑意,他用力的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而甘宏川出完题后就不再说话了,只继续在电脑上看石羡玉以往的电子病历。
    没办法,石羡玉开始抓耳挠腮。他本就不擅长画画,而甘宏川出的题更是让他完全无从下手。
    纠结了有两三分钟,他才终于动笔,先在白纸中上部位接连花了好几条弧线,描绘出山峦的轮廓出来,又在右上方画个月牙,随后在山腰处随便画了个火柴人,并在火柴人脑壳处写了个“我”字。
    瞧瞧还有时间,他犹豫片刻,又开始给山峦补充细节,提笔随意勾勒,似乎想画嶙峋怪石,但受限于笔力画的啥也不是,便很快放弃,改而画一颗颗的小树。
    末了,他又见画纸底部有大面积的留白,似乎觉得有些不爽,便又画了几条曲线充当河流,借着又画了桥,画了船。
    再之后,他仿佛沉浸在这个世界里头难以自拔,时间早已过去,他却继续抬笔,将打印纸顶部的留白也填充上云朵和星星。
    最终,他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完成这幅画,整张打印纸几乎没有半径超过两厘米的留白,画的密密麻麻。
    “画好了?”甘宏川微笑着看向他,随后抬手接过画,分析了下,轻轻点头,抬手在上边盖了两个印章。
    一个医院章,一个自己个人章。
    齐宏宇细看去,才发现医院章虽是公章,但上边中间还写着个“诊”字,充其量只能作为处方用,只是似乎印油快干了,“诊”字没沾上多少墨,可能有时候盖不出来。
    高拍仪拍照扫描上传后,他将这张纸递给石羡玉,微笑道:“你可以拿回去做个纪念,或者撕了丢掉也行。”
    石羡玉接过,眼中闪过了然神色,却又故意问道:“还可以带走的吗?”
    “当然,我这边留扫描件就可以。”
    “那这个章……”
    “噢,扫描件需要。”甘宏川说道。
    “晓得了。”石羡玉颔首,接着问:“那医生,我有什么问题?能跟我说说吗?”
    “当然,你有知晓自己情况的权利。”甘宏川微笑颔首,但接着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单凭这张画,无法准确知晓你的情况。介意再做几份问卷吗?”
    “不介……等等,几份?”石羡玉咽口唾沫,据他了解,正儿八经的心里问卷基本都有上百道题,坐下来可费功夫。
    “准确的说,是两份。”甘宏川说:“愿意的话,我把问卷给你,你可以自己找个地方填写,填完后再进来找我或者给我电话我去找你都行,我中午一般不休息。”
    石羡玉咬咬牙,答应了,伸手说:“行吧。”
    齐宏宇始终侧目看着石羡玉,想搞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截至目前,齐宏宇都还不清楚石羡玉究竟想干什么,但绝不可能真是过来做检查的。
    虽说他可能确实有这方面的需求,但不会挑这个时候,里头一定有问题。
    很可能与齐平路的案子有关。
    到底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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