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处事老练的莫行川也不能未卜先知。
    他并不知道,找俞溢和去州城可以算作是同一件事。王妧和刘筠同样不知道。
    俞溢今天又遇到麻烦了。
    他和熊暴石进城的时候,熊暴石和城门守卫发生了一点口角。熊暴石一时激愤,夺走了守卫的木枪。
    这下子,事情开始超出俞溢的掌控,朝着不可预知的危险方向进行着。
    俞溢原本还在庆幸,熊暴石自从下了山、便改掉了冲动易怒的毛病。这两天,她甚至没有要求俞溢陪她练手。
    没想到,熊暴石非但没有改换脾气,还憋着一股劲儿,直到憋不住了,才一次发泄出来。
    守卫怒不可遏,出手想抢回木枪。
    谁知,熊暴石不但力气比他大,身形也比他灵活。
    守卫左抢右抢,不能得手,而脸面已经丢尽。
    围观之人发出哄笑,只有俞溢笑不出来:他根本拦不住任何一方。
    更多守卫闻讯赶到。
    俞溢焦急之余,又察觉到一点不寻常。
    他在守卫中认出一个人。
    那人是西二营丙所的布绩,曾仗着资历教训过几名和俞溢同年进入西二营的新兵,给俞溢留下很深的印象。
    西二营此时已被鲎蝎部夺占,布绩又作为州城城门守卫出现在这里,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俞溢不敢冒着被布绩认出来的风险,出面替熊暴石调停。他又不能立即抽身离开,去找他在俞舟堂的旧识帮忙,留下熊暴石一人面对一群充满敌意的城门守卫。
    正当他无计可施的时候,他看见了救星。
    俞溢毫不犹豫迈出步伐,穿过几重人影,来到昨天在齐臻镖行接待他的那名伙计跟前。
    “兄弟,你还认得我吗?”俞溢微微压下急促的呼吸,提醒伙计说,“我昨天去过你们镖行,找罗管事的。”
    伙计不等他说完,已连连点头。
    “我认得你。我就是看那位姑娘眼熟,才停下来瞧一瞧。到底怎么了?她怎么和守卫打起来了?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听伙计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俞溢心中感动,回答说:“都是一场误会。守卫大哥以为她身上藏着刀,要搜查一下,阿石觉得他们胡乱冤枉人,偏偏不肯让他们搜查。两个人都急了眼,就打起来了。”
    俞溢尽量说得公正。他不仅要用这番话打动眼前的伙计,还要用同样的话说服罗管事代替他出头。
    “哎呀,那多不值当!”
    伙计一声感慨,让俞溢见到了成事的希望。
    “就是说呀,这点小事,闹大了不值当。阿石也是不懂事。她是在山里长大的,没什么见识。我要是知道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就不会带她进城来见世面了。”
    另一边,熊暴石正以一人之力同时对抗三名守卫。
    守卫三人联手,互为臂助,以守为攻。
    熊暴石不急于一招制敌,只顾发泄积压多时的手瘾。
    在外行人看来,双方势均力敌、打得难解难分。这是一场容州城中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热闹。
    四人交手的情形,伙计越看越着急。
    “坏了、坏了。阿石姑娘打不过,要输了。她是你带进城来的,你可不能不管她呀。”
    俞溢借机说:“事情已经闹大。无论谁输谁赢,阿石肯定讨不了好。我……实不相瞒,我想请罗管事出面,帮我一个忙,让今天这事能有一个好收场。”
    伙计打量着俞溢的神色,见他情真意切,才松了口。
    “罗管事也在附近,我是跟着他出门跑腿的。你等着,我这就替你传话。”
    伙计答应得爽快。
    俞溢感激不已,连忙道谢:“兄弟,多谢你了!”
    目送伙计走远,俞溢才看向熊暴石。
    他既在等待罗管事伸出援手,也在寻思其他退路。
    与熊暴石交手的三名守卫受伤败退,又另换了三人。
    如此下去,熊暴石一定会力竭受擒。可她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然打得兴高采烈。
    俞溢看见布绩受挫、脸上被熊暴石打出一道横痕,不禁摇头苦笑。
    他仍在犹豫。若到了最后关头,他愿不愿意将自己暴露出去、换熊暴石脱身?
    没过多久,人群中走出一个比俞溢年长些许的男子。
    他身长七尺,生得浓眉大眼,顾盼之间,神采奕奕。
    俞溢一下子就注意到这个人,还发现这人右手握成拳头,猜测这人手里藏着什么。
    答案很快就被揭晓。
    男子松开拳头,用三只手指捏着一颗吃得干干净净的桃核。他奋臂一挥,桃核脱手飞出,精准打在熊暴石的手腕上。
    俞溢的心倏地提了起来。
    熊暴石挨此一击,又被守卫找到破绽,瞬时败下阵来。
    一出手就改变了局势的男子转头看向俞溢,露出一个微笑。
    俞溢不明就里,没有轻举妄动。
    “诸位,我家小妹多有得罪,还请诸位包涵。”
    守卫中有人认出了男子的身份,飞快报给主事的官长。
    “齐臻镖行的人,这么不懂规矩?”门吏一开口,便先抖了威风。
    “大人见笑了。我家小妹刚刚从乡下来,只长了一身力气,没学过半点规矩,还请大人多多包涵。”朱舸又低头认了一次错。
    俞溢听见二人的对话,才放了一半的心:来者既然是齐臻镖行的人,定然是罗管事请来救急的。
    门吏依然不肯让步,板着脸,用一副生硬的口气说:“既然这么不懂规矩,就该好好学。你不教,我来教。带走。”
    方才对熊暴石出手、又被打得脸肿的守卫忌惮熊暴石的手段,都不敢上前。未出手的守卫又怕自己做了别人的替死鬼,遭齐臻镖行记恨,也不敢上前。
    一时之间,无人动作。
    门吏脸上无光,正要发火。
    朱舸已看清一切,打着圆场说:“大人说得对,是该好好教,好好学。我这就陪我家小妹随大人走一趟,大人,请带路。”
    门吏冷哼一声,算作是答应,又睁眼瞪了瞪四周的守卫,示意守卫将围观众人驱散。
    俞溢混入人群中,用嘴型和手势告诉熊暴石无须担心。
    朱舸走到一旁,捡起地上的桃核,随后走向熊暴石,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昨天就听说了。以后,我们会有很多较量的机会。”
    熊暴石不知道朱舸到底听说了什么。她对这颗偷袭她的桃核没有什么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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