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管事心底直冒寒气。
    蔡公公吃里扒外,死不足惜。可到底是乔皇后的人,二皇子妃身为儿媳,怎么着也该手下留情吧!
    这六十板子下去,蔡公公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这哪里是给他们下马威。这是在给皇后娘娘下马威啊!
    管事们都能看得出来,李景又岂会不知?
    他看着陆明玉。
    陆明玉的脸庞,在他心中不知描绘过多少回,早已熟悉之极。那双明亮的黑眸,此时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锋芒和锐气。
    蔡公公死活不要紧,重要的是,他要在此事中表态,到底站在媳妇这一边,还是向着自己的亲娘。
    饶是李景早有准备,此时也有些棘手和头痛。
    陆明玉因前世的缘故,对婆媳关系分外敏锐。他要是不应下这六十板子,陆明玉定然会想“天下男人都一个德性说得再好听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向着亲娘”。日渐靠近的心立刻就有了隔阂。
    他应了,又会令乔皇后大失颜面。
    不过是刹那功夫,李景便有了决断,张口道:“先打三十板子。等陆乙带了人回来,问个清楚明白,再将另外三十板子补上。”
    “还有,待会儿我便进宫,安慰母后。母后如此器重,他竟敢辜负母后的信任,我这个做儿子的,定要为母后出了这口恶气!”
    陆明玉略一点头:“也好。”
    她刚才确实是故意为之,看看李景作何反应。
    好在,李景没有让人失望。
    当然,李景也想好了安抚乔皇后的策略,连对外的说辞都想好了。刚才那番话摆出来,至少面上过得去。
    ……
    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声,伴随着板子打到身上发出的闷响声,传进了内堂里。
    陆明玉没有说话,目光在众人身上飘来飘去。
    管事们没人敢抬头,胆子略小一些的,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三十板子,不过是盏茶功夫就打完了。左统领迅速来回禀:“启禀殿下和皇子妃娘娘,三十板子打过了,蔡公公已经昏厥不醒。”
    李景淡淡道:“用冷水泼醒,抬进内堂里来。”
    左统领应了一声,很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蔡公公被抬进了内堂。被冷水泼醒的蔡公公,疼得涕泪交加,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内堂里一片安静。
    绝对的安静。
    陆明玉的声音再次响起:“门房管事何在?”
    门房管事余公公,在众管事“默哀送行”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上前,直接跪下磕了三个头:“奴才见过皇子妃娘娘。”
    很好,杀猴敬鸡的效果十分不错!
    陆明玉神色淡淡:“起身回话。”
    余管事连个喘气的功夫都不敢耽搁,立刻谢恩起身。规规矩矩地束手立着。
    陆明玉并未刁难,问了几句门房差事,便道:“以前殿下住在宫里,二皇子府的门房差事清闲。日后人来人往,少不了送拜帖的人。我有两条规矩,你给我记好了。”
    “第一,所有拜帖,不得扣留,一律呈上来。”
    “第二,不得向任何人索要银子,让我知道了,剁了他的手。”
    “余管事,这两条规矩,你可听明白了?”
    余管事哪敢听不明白:“奴才明白。奴才回去之后,便将门房里的人召集在一处,将这两条规矩都告诉他们。”
    陆明玉嗯了一声,点了下一个:“厨房采买的管事何在?”
    一个身材略显圆润的四旬宫人上前,战战兢兢地行礼:“奴婢姓陶,曾在内务府里当差。也是四年前就来了二皇子府。”
    陆明玉话语不多,十分简洁:“之前的账目,我一概不管。从今日起,每五日将厨房的账本呈上来。若有疏漏之处,绝不轻饶。”
    到底如何不轻饶,看蔡公公的下场就知道了。
    陶嬷嬷唯唯诺诺地应了。
    二十余个管事,一个接着一个上前。每个人都是寥寥几句。瞧瞧管事们脸上的神色,恨不得将陆明玉说过的话掰碎了记在心里才好。
    不到半个时辰,陆明玉便将一众管事认了一回。
    “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先说清楚当差的规矩。”陆明玉话语冷然,听得众人心里直冒凉气:“你们好好当差,我不会亏待了你们。吃里扒外背弃主子是什么下场,你们也看见了。”
    “从明日起,每日辰时一刻来内堂回禀事务。”
    众管事齐声应是,然后鱼贯退下。
    在经过蔡公公身边时,众管事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血迹斑驳奄奄一息的蔡公公一般。
    ……
    退出内堂老远了,余公公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身侧的陶嬷嬷,面色也不太好看,低声说道:“这位二皇子妃娘娘,实在是太厉害了!”
    百闻不如一见。
    见面更胜闻名!
    余公公迅速看了陶嬷嬷一眼:“以后厨房的账目,你可得仔细一些,别被抓了错处。蔡公公有皇后娘娘撑腰都挨了板子。像你我这样的,要是出了差错,主子要我们的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蔡公公曾在椒房殿里伺候过,是乔皇后的人。
    二皇子妃连蔡公公都没放在眼底,更别提他们两个出自内务府的奴才了。
    陶嬷嬷叹了口气:“我又不是几岁的黄毛丫头,这点轻重厉害,还能不知道?你也小心一些。以后有人来送拜帖,你可别自作主张,将人拦下。什么借机索要银子的事,也别干了。”
    余公公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压低声音:“蔡公公在外有私宅的事,以前你知不知道?”
    陶嬷嬷有些恼了:“我们两个结了这么多年对食,我得了空闲就给你做衣裳鞋袜。哪里去留意蔡公公做什么。”
    余公公扬起手,给自己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巴掌:“叫你胡说。”
    陶嬷嬷本来有些恼怒,被余公公这么一逗,又笑了起来。笑了片刻,叹道:“罢了,以后我们闲话少说几句,用心当差才要紧。别一把年纪了,再被拖出去打板子。”
    可不是么?
    余公公心有戚戚焉,没心情闲话,快步去了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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