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拐里拐气,王熙凤毕竟心里有气。
    而探春却听的心里一窒,须臾才轻轻喘了口气,心道:“他让我忍着……是不想节外生枝吗?哼,琏二哥真是太窝囊了,怎么不打她!”
    ……
    东宫。
    因“东”时属春,色属“青”,故又称“春宫”、“青宫”;国储所居,故又曰“储宫”。
    东宫卷阿阁,又称清音阁,前临碧池,后靠假山,飞檐斗拱,素为太子忠仁王所喜,太子忠仁王大多数时间也在这里。
    戊时阴伊一身暗褐色便服,微弓着身子,进了清音阁……
    清音阁里一个身着轻纱,身材曼妙的宫女正在翩翩起舞。忠礼王则面南背北的坐在一个四角雕螭的花梨木长案后,一身金黄的四爪蟒袍,手执白玉盏。
    一眼看上去,这身行头就金贵非凡,不过此时他的样子却不合他高贵的身份相匹配,白玉冠下象征着地位和身份九旒冠帽下,白发如银丝一般参杂在没有光泽的黑发里,眼袋很是浮肿,鼻尖和脸色却有些潮红。
    酒色已经损坏了他的身子。这也是他急于再上一层楼的原因,毕竟他已经四十五岁了,身体又渐渐哀老,他真怕熬不过泰宁帝!
    而即使熬过了,人生已到末年,再做皇帝还能风光及时……
    歌舞蹁跹中,忠仁王举起白玉盏一口吞下……
    而在他身后左侧坐着一位玄色衣服的老者,老者身材瘦屑,面容也清瘦,而且往下凹着,但这种脸相却给人极为精明之色。
    这人正是忠仁王的首席心腹幕僚胡明,侧目看到忠仁王这样烂饮,胡明花白的眉头微微奏了一下……
    ……
    阴伊到了清音阁大堂的门槛后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等了好一阵子,直到歌舞停息,他才让守在门口的小太监通报。
    进去行礼之后,阴伊弯腰躬身道:“殿下,下臣有事禀告。”
    “坐吧,什么事,说吧。”忠仁王说道。
    因为阴伊的夫人是忠仁王奶娘的这层特殊的关系,他的态度很仁慈,但是可能是因为中气不足的缘故,他的声音给人以一种很虚浮,很飘散的感觉。
    走到大案西侧的锦墩,半个屁股坐下后,阴伊半欠着身子,拱手说道:“回殿下,事情是这样的,今科举人李桂把荣国府的管家告了,赖大欲与李桂合解,李桂竟不许,听赖大说贾政也不同意,这不赖大送来了一万两银子,希望能说和说和。”
    阴伊故意遗漏了前因,也把两千两银票遗漏在了袖子里,说着起身把银票递向了站在一侧的内待太监。
    作为太子,东宫自然不缺银子,但东宫表面的银子来去都是明着的。暗中使用的银子,比如只身情报网、私兵死士、幕僚、私下的赏赐等等,这些银子忠礼王是没有着落的,而且缺口巨大,体现在《红楼梦》里就是阴伊在荣国府败落的情况下,依然一张口就是三万两!
    而实际上几位皇子都有自己的情报网,自己的幕僚,自己的一套班底,也都需要私下的银子,只是获取银子的手段不同罢了。
    而荣国府作为忠仁王的后备银库,实际上是两个,一个是荣国府,一个是赖大,这两大银库掐起来,要是一个倒下了,那么他就失去了一个银库,这忠礼王自然是不愿意看到的!
    而他又隐隐约约听说过李桂这个名字……于是问道:“那李桂可是政公的女婿?”
    “回殿下,正是。”阴伊抱拳道。
    ”那政公是站在他女婿这边了!”说着忠里王转头向胡明说道:“胡先生,你看?”
    说话之时忠仁王本来惺忪的醉眼有了些清明。
    对于荣国府的事情,忠礼王不敢大意。身在其中,宁国府被抄家之事中,泰宁帝的敲打之意,他是清楚的。不过泰宁帝的敲打在他身上所起的效果,与泰宁帝所期望的相反,这样的压制下他起了谋逆之心,不过在行动上却更加谨慎。
    胡明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忠仁王的话,而是一捋下巴的山羊须,向阴伊问道:“阴大人,那李桂因何而告赖大,你可知道?赖大何故如此慌张?”
    作为忠礼王的首席幕僚,胡明是合格的,他不仅老谋深算,而且明察秋毫,一个官司要赖大如此大动干戈,甚至求到忠仁王的头上,他立刻察觉出里面的不寻常。
    “他在,还是实话实说吧!”
    对于胡明的精明,阴伊是知道的,而且还知道胡明掌控着忠仁王的情报网,因此一边心中嘀咕着,一边如实说道:“这两人嫌隙其实由来已久,赖大这个人热衷搞银子,那李桂弄了个铺子……”
    随后阴伊一五一十娓娓道来……而当听阴伊讲到李桂的状书把赖大描绘成恶奴时,胡明捋着胡须的老手停了一下,深凹的老眼里露出了谨慎之色……
    而后阴伊的声音继续响起:“……那李桂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异常奸滑,竟欲借士林之力对付赖大,说什么天下读书人岂可轻辱乎,然后狮子大张口,要什么受辱赔偿费,而且一张口就是三万两!这什么受辱赔偿费下官是什么名堂,下官可从来没听过,不过赖大却有点怕了,想把这事私了,少赔点银子,谁知那李桂居然不同意,还说动了贾大人……”
    “此子不简单啊!”
    听到这里,胡明心里思忖着,老眼也不禁一缩——他明白李桂是运用两种力量去对付赖大,一种是上下尊卑的封建规则,所谓的恶奴实际是这条规则的对抗者!另一种是士林的力量。
    而第一条规则,作为太子时应当维护,甚至为此战斗的;而第二种力量则是太子要运用的,现阶段要争取的。
    因此待阴伊讲完,胡明立刻拱手向忠仁王说道:“殿下,我以为此事牵扯太深,殿下不适过问。”
    久处于高位,胡明的话忠仁王是明白的,但一个人做出的选择往往与个人的胸襟与眼光有关。忠仁王的眼光是短浅的,要不然也不会为急于上台,而做出谋逆这样的事!
    而要是直接向李桂施压,不仅有有失士林之心的危险,而且这样明显的以大欺小,也会让他名声有污。而直接向刘正德施压,这更是不妥,这样直接干涉案件,不仅有失太子风范,而且太子一般也不被允许干涉具体政务,何况刘正德绝对是泰宁帝的铁杆,不然泰宁帝怎会把脚下放心交于他!
    因此沉思了一下,忠仁王说道:“暗中向贾政说说如何?”
    长久的相处胡明已经隐隐感觉太子的格局不大,而且性格越来越变的刚愎自用,因此沉吟了一下,胡明说道:“暗中行事也可,但不可逼迫于他。不过我以为可以等等,此事刘正德或会上达。”
    “也好。”沉思了一下,忠仁王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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