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回到房间之后,用火折子点上桌子上油灯,一股子异香缓缓升起,趴着桌子昏沉的睡了过去。
    灯火阑珊的深夜,二三骑悄声接近客栈,为首一人仪表堂堂,正气盎然,只是说出的话却不似正道,只见他坐在马上俯身悄然问道:“竹掌柜,听说有鱼虾入瓮?”
    美艳掌柜瞥了眼身后名为她丈夫的男人,而那隐逸在阴影里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缩了缩脖颈,她这才平静道:“嗯,下午来了个负笈游学穷酸书生,糟蹋了老娘一壶好茶后,识趣走了。”
    男子使了个眼色,身后两位对视一眼,各自点头,下马绕过妖娆的竹掌柜,向客栈内走去。
    她见状皱了皱颇为好看的眉头,怒声道:“姓刘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信不过老娘?”
    男子却是笑着摇头,忘向她身后的男子,见到摇头后牵强解释道:“诶,哪能呢?我只是吩咐他二人看看那书生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好给他送去。”
    她轻哼了一声,转过头便不再言语。
    进了客栈的两人制造了一场异常惊人的杂响之后,出来摇了摇头。正气男子收敛起笑颜,平淡道:“看样子没落下东西,走,我们去送他一程,驾。”话音才落,率先趁着月色疾驰而去,尔后进客栈的两男子拍马跟上。
    见到三人远离,竹掌柜这才回身,剐了一眼那窝囊男子,碎步离开。
    徐江南早在客栈声响之时已经醒来,只是头脑昏沉,浑身乏力。也不知发生何事,打量起四周,竟然发现自己被绳索束缚,躺在马厩,书箱倒放在旁边,周边全是干草将他团团围住。
    徐江南一阵苦笑,细细回忆,估计是油灯有问题。
    而将徐江南吵醒的声响并未持续多久,又陷入一片沉寂。过了少许,听到轻柔脚步声的接近。徐江南假装没醒又倒了过去。
    随即闻到一阵香味,伴随着咔擦一声。娇媚声音响起。“公子,别装了,没下多少斤两。”
    都被人一眼识破,觉得再装也没意思的徐江南睁开眼,一边将身上的绳索圈从头顶脱下,一边笑道:“掌柜好眼力。”
    极有风韵的俏掌柜并不搭理,冷眼道:“刘余等人已经走了,书箱东西都在这里,等会出门朝北就好。”
    徐江南疑惑问道:“刘余?”
    她开始还以为他在故意逗她,瞧见神色不似作假,这才试探问道:“不知道?”
    徐江南干净利落的点头道:“怎么?大来头?”
    俏掌柜瞪大眼眸看着头上满是干燥马草的徐江南,顿了良久,这才噗嗤一笑,风情一瞬间倾泻出来,带着调情的意味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书生,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快些走吧。”
    徐江南还未说话。
    “诶,哪能这样就走啊。我与小兄弟一见如故,自然得尽尽地主之谊。”不知何时回来的三人,身后跟着又是客栈小二又是面前风韵妇人丈夫身份的男子。正说话的便是面貌正道的刘余,说完便一脚踩在马厩外的栏杆上,栏杆一阵嘎吱作响,手上拎着的酒壶也是放于膝盖。细细看了下徐江南,随即睨了她一眼,调笑道:“难怪,这般俊俏,竹掌故,这小兄弟可比当年你那相公俊秀多了。”
    她鄙夷的看了眼缩在后面不说话的男子,正想开口,却被徐江南一把拉至身后,听着耳边轻声。
    “听话。”
    被人当成了小姑娘一般对待的她一时间哭笑不得,心想老娘看过的鸟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死到临头还要抢风头。她倒是想的开,大不了就是一死,本来活着就没多大的意思。只是看着面前清瘦但却挡在前面的身子,眼睛莫名湿润。当年那个,可是直接是将她推了出去,换了三十两纹银盘缠。
    她俏俏提醒:“提酒那个就是刘余,别看面貌,心思不正的很,左脸上有道疤扛刀那个姓韩,听说那刀得有一人重,听人说耍起刀来,像有雷霆,最后那个矮小瘦子,也姓刘,擅长飞刀之内的暗器。”说完她还俏皮耸耸肩,总结道:“反正都是传闻,我也没看到过,信不信由你。”
    刘余瞧见徐江南护人的动作,眯着眼笑道:“小兄弟,看不出,奶毛没褪尽,还是个小情种啊!”
    徐江南无奈说道:“几位大爷,小子就是过过路,当不得这番招待,要么,下次?”
    身后扛刀的带着凶恶刀疤的汉子却是神色不屑,猖狂说道:“大哥,跟这小子还叽叽歪歪个屁啊,砍了一起扔山里便是。”
    身旁的矮瘦男子却是眼色阴冷的按住躁动的大汉。原本缩着身子躲在后面的窝囊客栈当家,闻言却是按捺不住熟练下跪,带着乞求的颤声道:“刘当家,不是说好的放过竹娘?”
    刘余阴沉瞥了他一眼,凶疤男子却是直接一脚踹在他脸上,吐了个口浓痰,骂道:“连个卵蛋都没有的东西,废物。”
    男人接倒飞出去,撞到树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立马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竹掌柜冷眼旁观,见到这情景反而嘴角噙着冷笑。
    这么多年下来,那个有色心,没色胆,好不容易喝了点酒,半夜爬上她床榻的男人,裤子都脱到了腿脚,被她用把被开封的匕首架在脖子上,一瞬间什么都清醒过来,脸色发白。
    而她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个滚字,他便什么都不顾,光着腚跳下床,还被脱了一半的裤子绊了跟头,头也不回的跑出房间。
    那个月圆夜,她坐在榻上一边笑,一边哭。
    徐江南不明就里,但也觉得两人之间有些难以言明的事,对于俏掌柜的漠不关心,也只是暗叹女子要是寡情,也不遑多让啊。但一码归一码,她是为了放走自己才入的局,这个场面,怎么也不该她一个人来演。
    徐江南右脚渐渐靠向书箱,带着一副似乎是被刚才那一脚吓破胆的面色苦涩道:“几位大爷,我只是个读书人。也没啥值钱什物。”
    妇人自然将徐江南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只是轻巧笑着,这书生的心眼真多。
    刘余也是觉得奇怪,先前示威一脚,像这种不识五谷粮的书生早该吓得说不出话才是,再定眼一看,顿时变了脸色,沉声道:“韩二哥,上。这小子在玩花样。”
    说完,刘余将酒坛砸了过去,顺势抽剑砍来。
    徐江南将俏掌柜往旁边一推,两人躲过酒坛,酒坛砸在支撑马厩的木柱上应声碎裂,酒香四溢。
    美貌掌柜冷不丁被徐江南一推,倒在栏杆上,手臂瞬间青紫一块,也不喊疼,只是望着那位书生。见他一脚踢起书箱挡住刘余的凛冽一剑,书箱内书籍剑匣四落。她对这些东西倒是明了,在徐江南昏迷之时就查看过,有把破纸伞,一个装酒的葫芦,剑匣内是把木剑,还有图样秘籍,后面是些深奥口诀。她不懂,但是也知道高深的东西,怎么看都应该有些年头了,那秘籍看起来年辰可没多少,估计是个地摊货。
    只不过看到另外两本,笑容满面,只觉得这书生比起其他的,要有趣的多。
    刘余见一剑被阻,后撤几步,眯着眼阴郁说道:“看不出小兄弟还是个会家子。”
    也是这时,回过神来的粗汉冲跑几分,顺势一刀横劈过去,本着就算斩不到徐江南,也要砍跨这棚子。
    只是旋即,他脸上狰狞的笑容便呆滞下来,不知何时面前清秀男子将剑匣竖立在地,入土三分抵住他这势在必得的一刀,闷哼一声,只觉刀身传来震动,虎口一麻,几近就要握不住刀了。
    徐江南见到凶恶大汉的惊异,轻笑一声,一掌拍在剑匣上,桃木剑出匣。徐江南一把接过,身影旋转,桃木剑甩过一个惊艳弧度,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眨眼间。
    凶悍大汉表情就此凝滞,怒目瞪圆,一颗好大的头颅慢慢从脖颈间滑落。
    矮小的瘦子目呲俱裂,咬着牙大声喊道:“韩二哥!”又看向若无其事的徐江南,从怀里掏了把精致小刀,恨声道:“小子,等小爷砍了你头来下酒。拿命来。”
    刘余见兄弟红眼上头,只是还未拉住,瘦矮男子便冲杀出去,只是一个照面,便被抵住短刀,被书生一膝盖顶在腹部,脸上青筋凸起,一剑血光闪过,拦腰斩断。
    瞧着书生一步一步过来,虽然脚步轻缓,但气势压力似乎如同山岳,脸上神色顿时阴晴不定,忽然之间瞧到那位扶着栏杆的俏掌柜,一咬牙,将手上三尺青锋投了过去,清辉月色照耀下,宛如一道银光。
    妩媚掌柜闭上风情眸子,听任天命。说起来,她早该死了,许多年前同丈夫遇见这伙人的时候就该死了。
    徐江南看着刘余逃窜的作态,皱了皱眉,将身旁剑匣踢了出去,正中如同银光的剑身,铿锵一声,剑身从中折断。
    竹青芷闻声睁开眼,见一切似乎是暂时性的尘埃落定,面前的书生只是呆呆的站着。劫后余生的她并没有带多少惊喜神色。
    她揉着刚才撞的青紫的手臂,拾过一本内容艳情的却是正气凛然封面的书籍,疑惑问道:“小秀才,刚还是意气风发,显了道神通,这是怎么了?”
    徐江南叹息一声道:“当年师父耍了一道神通,说了句红尘千万丈,一梦半生长。我觉得啊,这才是真正的宗师风范,今日到我这里,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竹青芷先是一愣,随即抚着胸,笑的花枝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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