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玄月虽是举杯论酒,微醺之态,兴奋话多,却能够冷静分析事态——
    “游离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大人最初的判断没有错,但是因为苦于现在鬼族朝中无人可用,大人也是为了青藏王殿下考虑,才选择启用游离的不是吗?最起码当初的游离还算得上听话恭顺,对大人而言,一个听话的下属,要比一个有才而缺德的同僚强得多,所以,大人选择了提拔而不是打压,换言之,游离这个人太会做人,太会伪装自己的颜色,在自己还没有得势之前,他会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最无害,最没有野心的卑微小人,而一朝得势,那些曾经年受到的不公待遇,他的内心早已经扭曲了,不管对他是善意还是恶意之人,只要对他构成了威胁,他都会毫不留情地铲除之……”
    听到这了,单仁邪眉头紧皱,他似乎不太认同武玄月的结论,毕竟他太单纯,还没有真正见识到人性之恶毒,对于游离,单仁邪始终保持一丝幻想,不想把他这人想得那么坏——
    虽然,他已经感受到了对方潜移默化的内心变化,对自己不再像从前的恭敬,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拈酸吃醋,更有甚至,经常会时不时在青藏王殿下给自己垫砖,挖坑……
    即便这些细微的变化单仁邪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但是单仁邪还是不想把人想得太坏,大概是因为他太简单也太善良所致。
    “不会吧……游离不像是那么坏的人吧……”
    单仁邪嘴巴上依然为游离辩解,而说这话的他,连自己都无法确信这话的自信。
    武玄月放下手中的酒杯,歪着头眯眼而视眼前的男人,淡淡道:“大人你再心虚什么?”
    单仁邪皱眉干笑道:“我……我心虚什么?”
    武玄月嗤笑道:“大人其实自己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游离的变化了是吗?想想你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那个人多么圆滑,多么镇静,明明是与自己的兄弟一同闯入单府,企图侵犯我,结果呢?趁着这个时机,铲除自己厌恶的兄弟,成功引起大人你的注意,攀上你这棵大树,他的人生从此发生了巨大变化,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兵,一跃而起,步步登天,成了这鬼族炽手可热的名将,他得来一切都太容易了,他明明该感恩大人您提拔之恩,结果呢?因为你现在成了他仕途上最大的绊脚石……就像当初他那三个兄弟一样,有用之时是兄弟,需要舔着贴着巴结着;无用之时是棋子,关键时刻可以踩着对方鲜血上位,这样无情无义,审时度势之人,大人会觉得不舒服,那是正常的反应——因为从一开始,大人就是与他游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才会有最初第一眼的排斥感,就算是日后因为各种利益关系绑定在了一起,你们合作还算得上舒服,但是大人你总终还是要与那个人背道而驰,走上不一样的路!你们从一开始选择的目的就不同。”
    单仁邪眼睫微颤,眼神登时黯然无光,大概是武玄月的言辞太过犀利,一番话字字诛心,都说到了单仁邪的痛点。
    这丫头眼睛太毒了,一眼多能够看穿的人,却要自己经历大半年才能够认清楚现实。
    然而,就算事实摆在自己的眼前,不愿面对自己心痛的感觉,单仁邪还是会回避自己的真实感受,宁愿一步步走错,也不愿去相信人性向恶的事实。
    单仁邪低头不语,又开始独自喝起来闷酒,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自己该所什么话来反驳对方。
    单仁邪仿佛失去了立场,争辩无力,却又想想自己有什么好争辩的呢?
    大概是因为自己一开始的提拔,看错了人,选错了路,所有现在有些后悔了吧。
    但是到头来,后悔又能怎样?只会徒劳悲伤,而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该怎么样解决呢?
    单仁邪闷闷不乐,独饮了几杯后,酒后心伤,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或许就像琳琳姑娘说的那样没错……从一开始,我明明察觉了游离这个人并不可靠,但是因为鬼族现在无人才可用,我也不得不将此人引荐给了殿下,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到此,武玄月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话似乎让对方有了什么误解,她赶紧解释道:“不是,大人你好像误会琳琳的意思了,琳琳没有埋怨指责大人的意思,我的意思只是希望大人看清楚游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罢了。”
    单仁邪苦笑一声道:“事到如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因为我给了他机会,让他的野心恣意发展,若不是我给了执意提拔他,也不会有他今时今日,所以呢?不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的结果就在这里摆着,我还能怎样呢?”
    此话一出,武玄月被问得哑口无言,竟然无言以对——
    是啊,自己在分析清楚又如何呢?事实已经造成,自己说多了更让人反感。
    现在的自己不过是在做些无用功,埋怨过去有什么意思?实在变相说单仁邪用人不善吗?
    武玄月早就知道这人对谁都是心存仁慈,不曾想过要真正伤害过谁,最后受伤的总是那善良老实人吗?
    武玄月到此低头品酒,开始反思自己刚才言行,曾经伶牙俐齿的她,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对方。
    两个人各自饮酒,心中多少忧愁,却都不敢去触碰那微妙的底线,以为二人都怕自己说错了话,让对方情绪火上浇油。
    到此,单仁邪几杯酒水下肚,越发迷惘,酒劲儿上来了,倒是让他有了敢说出自己真心话的胆量。
    “或许……或许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吧……”
    说着,单仁邪低头落泪,右手手背撑着额头,手指则是有意识的引流泪水。
    武玄月顿时惊呆了,她吓得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铁骨铮铮的单仁邪酒后失言,竟然泪哗地哭诉起来——
    什么?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
    大哥你哭个什么劲儿啊!!你别吓我好不好!
    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这样的笨狗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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