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哲原本还想给父亲好好办一个葬礼。
    毕竟这是他能为父亲做的最后一件事。可江帆感染是囚犯,又感染了147,遗体必须经过严格的消毒焚化的程序,因此李昊哲夜里刚刚得知江帆感染147后,不到两个小时,就接到了通知,让他去领江帆的骨灰
    。
    捧着江帆的骨灰,李昊哲想着生母没了,妹妹没了,如今父亲也没了。
    他不由悲从中来,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巴真哽咽着:“阿哲……”
    李昊哲哭的止不住——
    “都走了,他们都走了,呜呜呜……”
    “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巴真,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好像真的成了孤儿了……”
    “呜呜呜……呜呜呜……”
    司机开车将夫妻俩送回去。
    李昊哲将骨灰放在灵堂上,还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他要给父亲再守最后一夜。
    李妙琦跟李萌琦都没走,姐妹俩一直在灵堂烧纸钱,也皆是头痛欲裂。
    陈坚从外头跑进来,风尘仆仆的,肩头上还有落下的雪。
    走进来,他道:“墓园的位置选好了,墓碑的字也刻好了,我跟工作人员说了,把良策跟素贞的名字加上了。”
    巴真想着不久前,江帆才见过这对龙凤胎,人就没了,也有些难过:“姑父,谢谢你!”
    陈坚倒是不在意辛苦,只是将视线落在妻子身上。
    很怕她大病初愈,熬夜又伤神会吃不消。
    管家送了一杯热牛奶过来,是因为陈坚刚回来,想给他暖暖手的、喝一口。
    可陈坚接了却一口没喝,径直朝着李萌琦的方向走过去,将杯子塞入她的手中:“歇会儿,你大病刚好,别又晕过去了。”
    李萌琦跟李妙琦倒是没有跪下,江帆是兄不是父,跪下于理不合。
    她们姐妹俩都是曲着腿坐在蒲团上的。
    面前摆着火盆。
    刚刚李昊哲夫妇出去取骨灰,她俩就这样替了会儿。
    但是时间长了,腿脚早就麻了。
    李萌琦喝了牛奶,将空杯子给陈坚,管家眼尖地上前拿走了。
    李昊哲已经把骨灰盒端正地摆在灵堂的遗像前了。
    棺材已经置好了,却没想到只能空置着。
    李昊哲想起给李斌去的那通电话:“爷爷,您快来,呜呜……来见见我爸最后一面。”
    如今,李斌在飞来南英的飞机上。
    可是这最后一面,却见不成了。
    李昊哲就端正地跪在遗像前,往死里哭起来,仿佛这辈子都没这么伤心过。
    巴真走过来:“大姑姑,您身子刚好,我来换换您,您歇会儿去吧。”
    李萌琦想继续守着,但是她也想去一下洗手间,刚要动腿,发现腿脚麻了,她根本动不了。
    陈坚二话不说,上前将她公主抱了起来,转身就往沙发去。
    李妙琦从旁看着,眼里心里都满是羡慕。
    她家里大哥去世,叫着丈夫一起来,可丈夫想着江帆还是囚犯的身份,怕受牵连,便没有过来。他还说:“你大哥毕竟是囚犯,为官者直系三代亲属都要政审,你大哥被判的时候没连累我们,我已经感激涕零了,现在你也为家里多想想,别一颗心成天就知道扑在娘家
    !”
    李妙琦才发现,同床共枕的人,疼你的时候可以浓情蜜意、妙语连珠,可关乎利益的时候,原来可以这么凉薄。
    以前爷爷总说,陈坚就是个伺候人的下人。
    可李妙琦却觉得,只有姐姐嫁对了。
    她也想嫁一个这样伺候人的下人,可是她没这个命啊。
    管家赶紧进来:“殿下,有访客。”
    李昊哲哭声一滞,回头讶然地看着管家:“谁?”
    按理说,不应该啊,江帆去世的事情,他连朋友圈都没发。
    难道是倪少他们来了?
    李昊哲眼中光芒一闪,踉跄着就要起身,又听管家说:“是庞大人,还有他的母亲。”
    “庞大人?”
    陈坚若有所思:“啊,庞令行庞大人吧?”
    管家:“是。”
    李昊哲:“请。”
    管家:“是。”
    庞令行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紧紧握着母亲庞飞飞的手。
    庞飞飞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
    母子俩一路进来,脸上都有悲伤的神色,尤其是庞飞飞,眼圈都哭红了。
    到底是做过二十多年的一家人,感情还是有的,庞飞飞哽咽道:“阿哲,我来送你大哥最后、呜呜……最后一程……”
    “妈!”
    李妙琦哭喊着想扑过去,可是双腿麻地跌在原地。
    现场又是一片悲恸与哀哭。
    庞飞飞母子俩在遗像前上香,拜祭,悼念,庞令行留下替李妙琦烧了会儿纸钱。巴真把庞飞飞叫到一边,小声道:“飞飞奶奶,爷爷上午九点到,我们墓园那边已经打点好了,阿哲也派人去接爷爷了。您有这个心就好,明日还是不要跟爷爷碰面的好,
    省的、省的节外生枝!”
    巴真以前不会这样多管闲事。
    可自从看多了李家的男人婚前婚后、年少年长的差别,巴真也开始心疼李家的女人。
    庞飞飞现在跟二婚的丈夫生活的非常幸福,李斌过来,彼此瞧见彼此,也是尴尬,万一节外生枝,再闹出什么,大家脸上不好看,也容易惹出事来。
    尤其是李家现在这般,李昊哲爵位在身。
    他们家是真的不敢、也不能再有任何差错了,否则,爵位怕都是要保不住的了。
    庞飞飞听完,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就走了,跟他碰不上面的。这几日他要是出门,你就跟我说一声,我待在家里不出去就是了。”她从包里取出两只小锦盒:“这是我给良策素贞买的,两对小金镯子,本想着这几日过来送喜的,没想到成了给阿帆送丧。你家这情况,百日宴怕是办不成了,这是我的心
    意,既然已经买了,你就替孩子们收下。”
    巴真眼眶红红的:“飞飞奶奶,我替孩子们谢谢您。”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由长辈赠给晚辈的礼物。
    她父母还在岭北,还没见到孩子们呢,自然也没能给孩子们准备什么礼物,李斌是过来奔丧的,更不可能准备,江帆今日都已经……
    巴真感动道:“谢谢!飞飞阿姨,我找司机送您回去。”
    庞飞飞是自己开车来的。
    她跟庞令行说了李斌明天来,征求了庞令行的意见。
    庞令行自己说,要给大哥守到天亮。
    他虽然不认父亲,但是他还认大哥的。
    庞飞飞前脚走了约20分钟,天边隐隐发亮,李斌已经来了!
    这前后脚的时间差这么紧,把屋子里的人都惊出了一身汗,也得亏庞飞飞走得快,不然阿帆的灵堂前没准还要闹一场。
    李昊哲有些懵:“爷爷,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李斌哭惨了,双眼死死盯着遗像上的那张脸,仿佛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定了机票,到了机场,发现前头还有更早的航班,我就改签了,一下飞机就自己打车过来了。”
    他原本也不知道自己的护照还能不能飞南英,因为他没有来南英的签证。
    好像,他还被限制进入南英了。可是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问了机场地勤,得知:南英是宁都的一部分,宁都跟各大城市与南英的航班可以直飞,不需要办签证,也不要走海关,没有任何出入境手续
    ,直接买,直接飞就行。
    一直在赶路,李斌归心似箭。
    可如今真的见到,他又双脚灌了铅块,挪不动步子。
    这个儿子也孝顺过,后来也算不孝吧?
    江帆跑去国外,老子出狱后一直没见过他,再见面,却是父子阴阳相隔。
    李斌的血液都往脑袋上走,手指头在发抖。
    有生之年,竟然让他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让他满天下到处找孩子,找到了又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个儿子,就是来讨债的啊!
    他忽地两眼一抹黑,晕死了过去。
    林斌中风了。
    幸亏送去医治的及时,所以没有到眼歪口斜、不停哆嗦手的地步。
    可他也半身不遂了。
    李昊哲不敢耽误父亲出丧的事情,留了管家在医院守着,自己带着家人赶到了墓园,完成了江帆的葬礼。
    李斌在医院里输液。
    手机一个劲响,全都是昊哲新能源的手下们,因为工作的事情,请他批示。
    李斌却忽然间,没有了斗志。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有价值没?应该有吧?但是价值大吗?
    陈坚夫妇来看他。
    李萌琦给他削了个苹果,一块一块喂给他:“爸,我们现在都在康京定居了,以后B市怕是很少会回去。你现在这样,自己回去我们也不放心。我在想,要不你就……”
    李萌琦想说的是,要不就把公司关了,或者卖了,然后在南英养老。
    横竖余生都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还能折腾什么?
    也折腾不起什么了。李斌看了眼李萌琦:“让绾绾,把公司给我迁到康京来。办公楼、办公室的规模都跟B市差不多就行。只是这边没有妤树的工厂可以代理我们的产品加工了,我也想过这个
    问题,与其一直依赖别人的生产线,不如自己造厂房,看看康京的开发区有没有合适的地皮,买一块下来,让绾绾给我建厂。”
    阿帆已经没了。李家只有阿哲这一脉独苗了,他李斌就是死,也要多囤些财富,全都给这一脉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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