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辛以建木为种,植于诸天灵界,再以星阵为引,抽灵气聚于苦木境,维持此界灵气不散,供养修士修行,换的一个万国仙界。
    但如此界这般凋零至此,又有谁去过问?
    难怪墨君生出一副自毁之相,若是我于此界修行多年,我在得知真相之后,也要自裁已报此等因果。
    这苦木境里的每一滴灵气,都是带血的。
    此界中每一个修士,都是诞生于毁灭中的怪物,天生就有那双手染血的原罪!”
    龙宫灵界之中,江老板拄着斩天剑,看眼前建木,冷笑着说:
    “我算是知道钜子当年留下那三策中的下策是什么了,好一个苦木境!好一个仙盟!”
    没人回应他。
    建木之下聚拢的一群人这会都已是呆若木鸡,包括施妍和刘楚在内,一时间大脑都有些宕机,无法对老江的呵斥做出什么有效反应。
    而三宝和憨憨,则维持着沉默。
    他们心中最大的秘密,已经暴露完全,他们没什么可说的,也没什么可做的,现在就看眼前这些墨家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了。
    “三宝!你是飞升者,对吧?”
    施妍回头盯着三宝,她问到:
    “那你的世界...”
    “我不知道。”
    三宝痛苦的摇头,说:
    “当年我和牛三生还有同道们的冒险抢夺失败,如今已过去这几十年,在我那方世界已过去几百年了。
    当初那里就因苦木境灵气抽取,而出现了末法天劫,如今想来,我那方世界,怕已成末法绝境。
    我想不到我的族人们如今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敢去想啊。”
    “师父啊!”
    王六福怔怔的听完三宝的话语,他想起了自己出身,却早已毁亡的世界,他扑到三宝身前,双眼圆睁的质问到:
    “你既知道这事,为何不早早说?
    我还以为我被仙盟救回苦木境,乃是受了他们大恩!竟是今日才知道,我那世界毁灭,也是出自那群恶人之手...”
    “呃,这个倒不是。”
    三宝犹豫了一下,拍着王六福的肩膀,实话实说到:
    “徒儿你那方小世界,确实是遭了天劫,仙盟救你们也是真的。老夫存于苦木境修行已有一百七十年,也受此界恩惠。
    虽有恶事于此,然仙盟在各个天劫灵界中救回残存者,倒也确实是真的。也是因为他们行这善事,才让老夫心中犹豫矛盾。
    我曾与掌门说过此事,墨君也难以决断。”
    “善的是他们,恶的也是他们。”
    三宝身边的牛憨憨回头锤了一拳通天建木,他恨意难消的说:
    “不管他们从末世中救回多少人,就以眼前这损万界而利己身的混账事,他们就洗刷不得身上罪孽。”
    “但还有一事不明。”
    刘楚眯着眼睛,看眼前建木耸立,他冷声问道:
    “仙盟为何要做这伤天道之事?虽说已知罪渊有古怪,但五百年前到底是封印住了荒主麾下域外天魔,苦木境受创但还幸存。
    此界中仍有灵气流转,完全没必要从其他灵界抽灵气来维持。
    细辛大娘娘虽是彼岸,但她要做到这植根万界之事,想来也是极为困难,这五百年里未曾现身,肯定是被这事困在了通天山中。
    她付出这么大牺牲,肯定不只是为了此界苟延残喘。
    莫非,抽出灵气,是为了镇压罪渊?”
    “应该不是。”
    刘楚的问题提出,立刻被来自伊甸世界的智能反驳,尼娅拿着一个古怪的仪器,在建木周围走来走去。
    她说:
    “按照我们伊甸人的理论,这么大规模的能量转换,肯定需要一个中枢协调,把各界的灵力都转化为同一种频率,才能被投入使用。
    这大木头里的灵气频率,和你们苦木境的灵气频率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世界的灵气没有被放入罪渊,而是被抽回去之后,就释放到了苦木境中,可能截留了一部分。”
    “是通天坊!”
    听到尼娅的话,如月也立刻反应过来,白泽小姐揉着额头说:
    “通天坊总管天下仙钱流通,仙钱中又有灵力刻度,但修士之间交易,大部分都还是以物易物。老板之前就怀疑过,这仙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现在我们算是知道了。
    仙钱流通天下,就是为了度量灵气,那些被截留的灵气,应该都在宝瓶山中,由通天坊统一分配到天下各处,供给修士们修行。
    难怪通天坊被仙盟保护的那么好...
    他们真的是苦木境的大管家。
    但管的不是钱,而是灵气。
    由他们计算协调整个苦木境的灵气平衡,以此告知细辛大娘娘,该用何等速度抽取诸界灵气。这群星之中,灵界总是有数的。
    若是不加统筹,就算仙盟找到再多灵界,都不够抽用。”
    “都别争论了。”
    老江叹了口气,回头对众人说:
    “今日见得这事,我算是能肯定了,苦木境五百年前就已经死了,虽然没完全死。但我们现在所居之地,确实是一个世界将死时的残骸。
    他们四处抽灵气,只是为了给这世界续上最后一口气。
    罪渊里封印肯定是个大家伙,当年的西海荡魔也根本没赢,先贤们只是把末日到来延后了五百年。
    以龙宫妖物们今日所做这疯癫之事,定然是它们觉察到封印松动,感知到末日将至,才放手一搏,想要死中求活。
    苦木境待不得了。
    幸好我们已在其他世界留了后路,这番从西海回去,就要准备将山门挪移出此界。”
    “老板你要逃?”
    傻妖怪瞪大眼睛,对老江说:
    “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砰”
    江夏面无表情的蜷起手指,在傻妖怪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说:
    “我不是要逃,把宗门换到其他世界,才好让我在这里全无顾虑的放手一搏。我还有很多仇人在这里,还有很多恩怨没结清呢。”
    他仰起头,看着眼前集结起来的墨家人,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有得知秘密后的惶恐,也有不知前路在何处的茫然。
    这些生于苦木境,长于苦木境的修士们对于世界的理解,在今日被彻底打碎,他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沉重的真相。
    得知自己是诞生于一个噩梦之中,又在梦醒之后蓦然回首,身后的世界早已不再是以前的样子。
    三宝说的是真的。
    在亲眼看到了这些残酷之事后,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莫要多想。”
    老江拄着斩天剑,对眼前众人说:
    “今日之事尚未结束,别忘了我们闹出这么大阵仗都是为了什么。掌门还在往罪渊进发,他早已知道了这等秘密,今日想要去做的事,必然和这个有关。
    罪渊之下到底有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
    但若我们坚信我们的掌门是在做正确的事,那么我们就应该去帮助他,而不是任由他一个人孤身往他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挑战。
    你们都离开这里!
    都去做该做的事,我处理一下这里的残留,稍后就来。”
    “你要做什么呀。”
    石榴仰起头,看着老江,小山怪瑟瑟发抖的说:
    “你莫不是要毁了这里?”
    “怎么会呢?”
    老江露出一抹笑容,在石榴脑袋上拍了拍,他说:
    “仙盟已把这里毁了一遍,我老江做事,又岂能如他们一样不地道。这世界还有救,幸好它遇到了我。”
    他又看向三宝和憨憨,沉声说:
    “你们的世界如果还在,我也就把它带出这沉重可怕的命运。我家傻妖怪本就和万兽宗有恩怨,此番只是再记上一笔罢了。
    我会帮你们的。
    但你们先要帮我。”
    “嗯。”
    三宝和憨憨同时点头,他们往星门处回返,其他人还处于三观被重塑的茫然,这会便顺着老江的指令,也往灵界之外走。
    大师姐沉鱼偷偷摸摸的拉住老江的手臂,轻声问到:
    “你准备怎么对付仙盟?是打?还是先筹备?”
    “打肯定要打的。”
    老江摩挲着下巴,对大师姐说:
    “但现在时候不到。
    我知师姐最是见不得眼前这等恶事,此时心中定满是愤怒,且放心吧。真要揭竿而起,反它仙盟的时候,不会拉下师姐这等大将的。”
    “这就好!”
    沉鱼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往建木看了一眼,活动了一下手指,说:
    “那看来本修寻回传承之事得抓紧了,可不能错过那惊世大战。我是被这些灵界抽来的灵气养育至此,我欠这些灵界一份情。
    它们若反抗不得,那就由我替它们出这口气。”
    说完,大师姐回头,看着自己的三个师妹,她冷声说:
    “往日放任你们三个悠闲度日也就罢了,今日既所见眼前大事,便不能再混日子了。以现在起,你们三个都入我逆流兵团中。
    随我去各界中挑战厮杀,才能百煅成钢!
    楚乔,乾铎,顾淼也是一样。”
    “不要啊,大师姐。”
    顾淼尖叫一声,指着自己脑门上的龙角,大叫到:
    “我的修行路数和你不符,你那一套我学不来啊。”
    “废话多!”
    沉鱼眼睛一瞪,压得顾淼不再多说多言。
    只能拉耸着脑袋,跟着大师姐往星门处去。
    楚乔落后几步,他回望身后建木,这俊秀君子,这会也是握紧双拳,以他那性子,肯定是不能容忍这等事的。
    “你们两个已看了这等机密,现在想回头也回不了了。”
    老江低头取了根雪茄在手中把玩,他瞥了一眼面色复杂的莫七烨和董小柔,挑明说到:
    “你两家前辈肯定是知道,他们没告诉你们,是存了保护之意。偏偏你两个来头极大,入我墨家背后,若说没有徐夫子和蝉衣仙尊的谋划,我是不信的。
    两位仙尊有看破、卜算之能,把你两人送入我墨家,怕是也存了其他意思。
    我之前还不太懂。
    但今天遇到个苦海厨子之后,我才懂了。”
    江老板看着眼前两个姑娘,他说:
    “你两到底和我们不一样,乃是有背景的人,从那扇星门出去,还有家可回的。”
    “师父说的哪里话?”
    董小柔仰头说到:
    “我乃你家徒儿,肯定是师父去哪,我去哪。”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家好徒儿。”
    老江哈哈一笑,拍手说到:
    “那你两的因果我也接了!我身上背的足够多,不差你们两个那一点。也莫要多想,莫要多问,以后就不拿你两当外人了。
    自己去如月那里办入职流程,今后就是我世界树财团的一员。
    以后,不管是对抗仙盟也好,撤离此界也罢,既然都是你们两背后的仙尊替你们做的选择,那就受着长辈们的善意。
    事情就算糜烂到最坏,我老江保你们两人性命总是不成问题。去吧,好生做事。”
    送走了这两人,老江又看向刘楚和施妍。
    他开玩笑说:
    “两位还不走,是要我留你们在这吃饭吗?”
    “莫要说浑话。”
    施妍作势要打,但手抬起时,又温柔落在老江脸颊,她看着江夏,说:
    “我家弟弟果真是天生要做大事的,等回了宗门,就由你来当墨霜山掌门吧,想来师尊也不会反对的。”
    “嘁,区区墨霜山,我才看不上。”
    老江握住施妍的手,说:
    “要做就做墨家仙门钜子才配得上我的身份嘛,姐姐不要怕,区区仙盟罢了,等我找到机会,就把他们一波灭了,也让姐姐看看我的本事。”
    “去吧,两位,一会咱们一起去救掌门墨君。
    别怕!
    万事有我,还没到绝望之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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