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黄让我们去七号坑?”
    凤山街的一处宅院中,凤山一号坑的管事,正用了晚饭,打算出去走走消食,却突然被亲随报来的消息弄得愣了一下。
    这人不如黄管事垂垂老矣,约有四十来岁,正是壮年。
    他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弯腰回报的仆役,便又问道:
    “是出了何事?如此焦急。”
    “那刘老四没太多说,老爷。”
    管事家的仆役赶忙回道:
    “只是说和宝爷的大事有关,又说七号坑里的事已有了结果,让老爷您带好合用人手,两个时辰后赶去坑中。”
    “宝爷的事?”
    一号坑的管事摸了摸胡须,心里已有了几分猜测。
    前几天七号坑挖出了古怪东西,在加上昨日宝爷来凤山矿的事,他是知道的,神神秘秘的下去七号坑,又在晚上离了凤山街,
    但到底是什么事,只有陪着宝爷的黄管事才知道内情,那老鬼一向狡猾刻薄,有好处绝对不会主动分薄。
    这会却又召集大伙去“共谋大事”,想来肯定是事情出了纰漏。
    “呵呵”
    管事老爷冷笑两声,心里想着,这一次拿住老黄把柄,肯定要狠狠敲上一笔,不过倒是没有拒绝前去的约定。
    毕竟是宝爷的事。
    他们这些如意坊的管事,不敢不上心。
    宝爷那人,荒唐一些,十足的二世祖,却是坊主的亲兄弟,若是得罪了他,自家在如意坊里,可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去把院中仆役聚起来,再去黑拳场里,找几个能打的拳手随行。”
    管事老爷很快有了定计,对亲随说到:
    “都带上家伙,以备不测,另外,你刚才说,前来报信的,是刘老四?赌场那个摇骰的?”
    “嗯。”
    亲随也带着几分不屑,对管事说:
    “那人以往就是个下九流罢了,没人看得起,却不知怎的,抱上了黄管事的大腿,说是他办事得力,被赏赐了亲随,如今走路都带风。
    我让他进院子,亲自给老爷说,他却说,还有其他几位管事老爷要去通知,扭头便走。
    呸,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
    “这就是什么人找什么人。”
    管事老爷也没当回事,就当是听了个闲话,他端起茶杯,慢悠悠的说:
    “老黄那人,刻薄又贪,仗着家里世代给坊主当奴仆,一把年纪,有些苦劳,才得了这个管事职位。
    你看看这凤山矿,就属他七号坑干活拉胯,一心扑在榨油水上,闹得矿工都是怨声载道。
    呵呵,若是他再年轻几岁,如此做事,大伙定是不能容他的。
    不过看在他垂垂老矣,也就算了,自己都没几年活头了,还要强纳民女,取了房小妾。
    这是生怕自己活不长。”
    这些话,管事能说,亲随却只能听,因而那仆役也不敢回话。
    直到几分钟后,管事老爷的吐槽欲得到满足,这才放过了他。
    如此的情况,在凤山矿六名管事那边都有上演。
    这黄管事,平日里是个人烦狗厌的货色,大家都不想怎么帮他,不过事情既然是宝爷那边的,便不能怠慢。
    毕竟,没人想因为这点事招惹“万事随性”的宝爷。
    于是两个时辰之后,天色昏暗之时,便有管事们,带着各自人手,往七号坑这边来,就如刘老四预料的那样,各家合用之人聚在一起,声势浩大。
    足有五六十多人,都是精壮,还带着兵刃,这便是如意坊微震凤山街的力量,也是如意坊在此地的核心力量。
    几名管事下了马车,左看右看,却不见黄管事的踪影,在矿坑入口处,只有刘老四等在那里,一副点头哈腰的谄媚姿态。
    “老黄在哪?为何不来迎接我等?是办砸了事,羞得不敢见人了吗?”
    一名管事便语气讥讽的说了句。
    刘老四腰弯的更深,在这夜色里,他语气谄媚的回到:
    “哪敢?我家管事就在下边等着几位老爷呢,快快随小人来吧,莫要让老爷等着急了,宝爷大事,耽搁不得。”
    几名管事既然来都来了,自然也不会光杵在这里,便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人马,陆续下矿,又有人掌灯在前,几名管事跟在后方。
    这一路向下有道路可通,几名管事虽然平日里养尊处优,但毕竟负责矿山事,也都有下矿的经验,不至于手忙脚乱。
    “宝爷大事,到底是何事?都到这时候了,黄管事还要藏着掖着吗?”
    人群中有亲随替自家老爷开口问到。
    刘老四朝着前方黑乎乎的矿洞看了一眼,没有立刻回答,好几秒之后,他像是得了什么指令,这才笑嘻嘻的回头说到:
    “不是我家管事故意瞒着,实在是事情太大,不敢随便说,不过既然老爷们都想知道,现在便能说了。
    前几日,七号坑里,挖出了东西,大伙都知道吧?”
    众人一阵点头。
    “挖出的,是个星阵!”
    刘老四压低声音,说了句,身旁众人,立刻愕然,但随即便了然过来。
    竟是这样的事,难怪宝爷要做的如此隐秘。
    “大伙都知道,仙盟三十三宗的仙人们,好几百年前,就下了瑜令,普天之下,只要寻得上古星阵,上交于仙盟,便有重赏。
    若是还能探出星阵另一侧,是否为灵气世界,恩赏便更重些了。”
    刘老四一边在黑暗中走的平稳,一边喋喋不休的说:
    “过去百年里,西海,南荒,北境诸地都不说,就说咱东土凡尘,靠着寻得一方星阵,走了大运,鸡犬升天的家族就不下七八个。
    咱如意坊虽然在凤鸣国有些排面,但到底偏安一隅,宝爷为家族着想,既已寻得星阵,不去探一探究竟,到底不美。
    昨日他老人家亲自来这里,便是为了这事。
    探路的卒子已丢进去了,现在就该回返,我家老爷唯恐手头力量不足,便请诸位老爷来助拳一番。
    到时候,有了好消息,上报给宝爷,如意坊自然拿大头,但漏些汤水给我等,大伙都能鸡犬升天的。”
    “原来如此。”
    一号坑的老爷恍然大悟,他摸着胡须,往深坑里看了一眼,说:
    “难怪老黄要藏着掖着,倒是我错怪他了,这等大事,确实容不得丝毫差池的。不过宝爷也是够胆气!
    这凤山矿距离墨霜山仙门也就四百里不到,他竟敢在这里激发星阵,若是被仙家寻上门来,怕是不好解释。”
    管事说:
    “毕竟,咱们凤鸣国都是仰仗墨霜山仙人庇护才得以存有,按照常理说,发现星阵,第一个就该上交给仙门才是。”
    “所以宝爷才走了。”
    刘老四在黑暗里,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但转瞬即逝。
    他说:
    “宝爷回山外潇洒,若是仙人怪罪下来,咱们这些人,就该替宝爷顶锅。”
    这话说得有些逾越,不是刘老四这个地位低微的人该说的,但这会却没人斥责他,因为他是说到众人心坎里了。
    宝爷这行为,确实是把凤山矿一众人卖了。
    若是有所寻得,那仙盟赏赐的利益大头,是他如意坊的。
    若是寻不得,如意坊也没损失。
    若是仙人归罪,便可推说是管事们自作主张,反正不管怎样,如意坊都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众人心中一阵痛骂,却无人敢说到明面上。
    气氛也变得低沉一些,剩下便无人再有心情说话,十几分钟后,一大群乌央乌央的下到矿坑最深处。
    拳手仆役们,手持刀兵守在一旁,管事们则上前去,看那星阵。
    这玩意是稀罕物,寻常人都见不得。
    仆役提着灯笼,为管事们照明,几人上前一看,当即有人惊呼道:
    “裂了!”
    确实。
    本该古色古香的星阵,依然如之前一样。
    复杂纹路中透着神秘。
    但有眼人都能看出,那星阵本体,已裂开三道大块裂痕。
    就像是被人狠砸了一下,从中央砸来,在星阵四边,还散落着灵石干涸的碎片,在黑暗里闪耀着奇异,不详的光。
    “老黄呢!”
    慌乱躁动中,又有人喊了一声。
    这里根本没有黄管事的踪影,便有人去寻刘老四,却发现那家伙如猴子一样,正顺着后方山壁上的悬梯,快速攀爬。
    这会已爬到了上层石阶上。
    “不好!有诈!”
    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
    但下一瞬,藏在坑道另一处的苏,收到了刘老四的信息,随手放在一个简易起爆器上,挥拳一砸。
    “轰”
    被塞进这矿坑上方,各个连接薄弱处的十几枚电浆手雷同时起爆。
    蓝色的等离子电流如潮水一样,从那些纤细的间隙中喷发,还带着强烈的冲击力。
    电流如狂蛇乱舞,落在昏暗之中,第一波爆发,便将躲闪不及的十几个仆役轰的全身焦黑。
    那些刀兵都在电流轰击中融化开来。
    混乱蔓延之时,让人心神颤栗的破裂声,也在坑道上方响起。
    一号坑的管事没命的跑。
    听到这声,回头一看,便看的毛骨悚然。
    大片大片的碎石,在崩裂中从坑洞顶部砸下,就像是雨滴洒落,又伴随着摇晃,坑道破裂更多。
    最后在让人牙酸的碎裂声中,坑道外壳一层,整个从山体剥离。
    轰隆一声,便砸在了向下延伸的坑道中。
    茉莉这个学徒工的计算挺精准,十几个爆炸点的冲击波,让塌方的山体并没有蔓延更远,只是将这处坑道尾端填埋。
    却也一瞬葬送了那些拳手仆役的小命。
    只有几个刚才站的远的家伙,侥幸逃得一命,这会吓得魂不守舍,一个个手脚并用,在黑暗中嚎叫,往山壁悬梯扑去。
    在山壁上方,刘老四死死的抱着一根石柱,才没有被刚才的震动震下去。
    这会小塌方结束,他擦了擦额头冷汗,向后看了一眼,灯火已经彻底打灭,一片黑暗中,他的左眼义体闪耀着微光。
    将下方黑暗,看的清清楚楚。
    完了。
    他如此想到。
    刚才那一声爆炸,似是宣告了,如意坊在凤山街的统治,彻底完了。
    以后,这里...
    他们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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