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白钰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关于影子组织,哪怕顺楼沟、大青山两次激战,以及于煜海上遭遇堵截,还有米果被揭穿身份后服毒自尽,白钰都未曾有过如此震撼。
    潜伏到局委员身边是什么概念?不夸张说,徐迢办公桌上随便一份文件拿到间谍网络都能卖到几十万、上百万价钱。真正战略意义的情况不单单指大南方战区兵力部署,有多少枚导弹多少艘战舰,如何协同海陆空一体作战等等,而是关系到国计民生方面统计数据:
    粮食、石油、棉花、钢铁等战略物资产量和库存,决定着国力以及发动战争后支撑力度;
    航空、铁路、公路、水路等真实运输数据,直观反映战争状态下调动兵力的速度以及快速反应能力;
    工厂产能分布、电力负荷等工业体系统计报表,可分析出国家工业纵深和覆盖程度,判断战争期间全面发动生产飞机大炮军舰的生产能力等等。
    最简单的、身边的例子即每年出生率,人口资源才是国家传承的最核心的战略资源,人口统计当中的年龄段分布、老年化程序以及结构等数据都只有局委员层面才看到。
    局委员桌上这些文件、资料、报表,根本不用拍照或复制,瞟几眼记在心里再以隐晦的方式传出去,间谍战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二三十年前方晟、白翎等发现并揭开影子组织秘密后,公务员体系正审愈加严格,特别厅以上领导的档案材料简直到了事无巨细、掘地三尺的程度,很难想象策反工作做到局委员级别,但身边工作人员呢?
    却非不可能。
    “徐迢也被策反、洗脑了吗?”良久白钰问道。
    “若被策反哪里还能这般自由自在!”白翎冷笑道,“有关部门就利用他出访南美期间对两名内奸严加审讯,同时内部进行调查甄别,确信他不知两名内奸真实身份且从未有意泄露机密情报,否则飞机落地就把他铐走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平时工作生活中有没有违反保密制度造成无意间泄密呢?关于产业革命就是生态革命的论述,稿子固然副秘书长和秘书合伙撰写,作为领导没有应有的警惕和判断么?难道秘书写什么他就念什么,那岂不成复读机?还是他的思想意识已无形被影响,被左右?党内领导同志要跟他算这笔账的!”
    噢噢噢,怪不得钟纪委、钟组部、钟宣部不约而同冲暨南下手,丝毫不给同为局委员的徐迢面子,一切皆有因一切皆有果。
    白钰念如电转,恍然道:“徐迢到京都转了一圈发觉风声不利于自己,回来后便利用我搅出的港口管委会人事管理问题做文章,故意将祸水引向岭南大家族,所以今天上午表面上是‘应邀探望’,实质唱的双簧,双方都需要有这次引人注目的见面。”
    “他俩见面谈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岭南大家族愿意站出来给徐迢背书,这一点很关键!”
    白翎道,“事态演变到现阶段,徐迢在正治上需要担保人——等于有人主动挺身而出说‘徐迢同志忠于党忠于国家忠于人民,是值得信赖的同志’;岭南大家族的威望和地位也有资格做担保,这样一来,徐迢大概率涉险过关起码能保住副国级待遇,其它则暂时免谈了。”
    “出于投桃报李,徐迢会在其它方面对岭南大家族予以报答,包括港口管委会人事问题!”
    白钰叹道,感觉自己又双叒叕被平衡,被交换了。
    白翎道:“相比前几任,徐迢在暨南期间对岭南大家族态度冷淡,互动极少,明里不置可否暗底下采取了不少限制措施,当然也是秉京都的意图。而今徐迢迫于自身安危接受岭南大家族庇护,拐的弯子虽有点大令正界人士耻笑,也让之前支持他的沿海系脸上无光,但正治就是这样厚颜者总能坚持到最后,意气用事的每每中途悲壮倒下。”
    定定出神,隔了好几分钟白钰沉重地说:“我相信妈妈得来的消息没错,即使如此,我还是对徐迢抱有一两分希望,不会轻易拿良心和道义去交换正治利益,唉,我终究属于理想主义者,对人、对事、对未来都抱着美好的幻想。”
    怜爱地看着儿子,白翎道:“这一点跟你爸爸一模一样,因为内心充满对国家和人民的热忱,他才会似官场先锋冲锋陷阵,厮杀拚搏,闯出一片清朗的天空。但理想主义的花只能开在浪漫主义田野里,当你不得不向平庸低俗低头的时候,务必藏好手里的利刃!”
    白钰怔忡怅然地点点头,咽下一盅苦涩的冷茶。
    当晚白翎和蓝朵都住在市府宿舍区别墅,但蓝朵抹不开脸夜里给他留门——纵使白翎喜欢她甚于蓝依,儿媳就是儿媳,白翎不可能坐视儿子在自己眼皮底下为非作歹。
    白钰也没勉强,说实话中午与浦滢滢的缠绵真使尽全身力气,晚上内丹之气空荡荡,完全提不起精神。
    晚饭后白翎难得有了谈兴,将蓝朵遣到房间休息后,坐在二楼客厅继续喝茶,聊起了近来京都形势与小换界前微妙互动。
    白翎因梗直的性格和火爆脾气,京都圈内都没什么朋友,原先有的也得罪光了,加之方晟失踪后处境每况愈下,人总是眼光往上看的自然不会再有主动攀交者。
    所以白翎对京都动向特别内幕掌握得很少,此次从下午起就一反常态连续爆料,背后大概有白杰冲的敦敦叮嘱,以及樊红雨故意释放的信息。方晟的女人们大都相互敌视,面和心不和,尤其白翎几次仗着“东宫”身份喝霸王酒,很让徐璃等心存芥蒂。
    唯独樊红雨并不是很在意。原因在于每次霸王酒,白翎在她面前都没占着便宜;况且越到后期,方晟其实越是宠爱樊红雨,在她身上挥洒的汗水和其它水也明显多些。
    鉴于宋楠实质性退出正界,樊红雨开始主动将自己所获信息转达给于白两家,为樊家将来数十年继续屹立于京都传统家族行列打下基础。
    关于徐璃。她与前夫所生的儿子安排在双江某省属国企,靠着前申委书记冯卫军的余荫如今也混到副厅级,前阵子想趁着于煜、宋楠那轮央企国企转正坛的机会到地方工作,因竞争者太多也咬得紧没能得逞,大概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与方晟生的小儿子名字不详,有确切消息秘密安排到梧湘下面某个县(或许就是黄海或江业),从基层开始锤炼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桑首长退下来后不问世事,不过事关在身边带大的孙子,想必也会格外关心照顾。
    关于爱妮娅。照例拒绝出席所有公开活动和会议,也跟桑首长一样从不过问当前正务,更不接受任何采访。不过今年上半年她突然邀请樊红雨、徐璃到家里小酌——后来方知那天是她的生日,本以为会流露些什么,结果真的只是喝酒,让樊红雨和徐璃都莫名其妙。
    说到这里白翎愤愤不平道:“喝酒为什么不叫上我?论酒量我比她俩都大;论资格,我儿子是方晟长子!宁可叫*小四,却故意冷落我千年老二?!”
    白钰哭笑不得:“妈妈!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计较那些没用的……”
    关于詹印和卫君胜。他俩儿子目前都战斗在基层一线,詹小天已是副省级市委书记,继续领跑第一方阵,考虑到当年詹印也处于领跑位置明显压方晟、吴郁明半筹,他总不停地给儿子敲边鼓说关键看谁笑到最后。卫君胜侄子楼遥则染上叔叔的坏毛病,在一片争议声中提拔手下的女秘书;女秘书成为女领导后鬼迷心窍居然要帮他生儿子,怀孕后老公越算越不对头,细细拷问之下勃然大怒,结果胎儿打掉了,女领导被免职了,楼遥凶多吉少,卫君胜不得不以退休常委身份四处奔走。
    关于俞晓宇。大换界后时间过半,小换界**已成必然之趋并得到京都各方认同,按惯例他应有组阁权,但实际上都清楚内部不成文的规则是第一任肯定受种种因素制约,形成大拼盘式的权力格局;掌握实权要到第二任,那时候才能真正说了算,也就是所谓“一言九鼎”,可惜幸福时光总很短暂……
    能定下来的只有地方系代表段铁霖,意识形态方面介于顽固保守派和改良派之间,强调因地制宜百花齐放,小换界有望接替范晓灵的二号位子任人大主任。剩下三个名额已经协商好几个月了仍无结论,因为各方在基本认识方面就达不成统一。
    三至五号人选(候选名单)未定,局委员之争无从谈起,不过徐迢九成可能保不住位子,大概率平安落地到人大正协保留副国级待遇,这还需要岭南大家族鼎力相助,否则“四大皆空”。
    正要人物沾到影子组织是非常糟糕、非常可怕的,当今世界各国正界都相当注重这一点。
    稳稳入局的只有苏若彤,这是有组阁权的俞晓宇全力保证的一个名额。此时无人能够窥探他内心想法,但毫无疑问苏若彤必将在大换界时大放异彩,成为俞晓宇权力版图当中最闪亮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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