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关于顺楼沟现场的叙述轧然而止,接下来两三页全是分析推测内容,于煜大感失望道:
    “就这些?特种兵和无人机到下面的情况呢?有没有找到人或尸……”
    宋楠道:“到我过来时仍在进行中,据我所知严华杰始终守在那边,听说你们于家,还有白家以及我们樊家、宋家都有人去了,爱妮娅、徐璃等先后数次与严华杰联系……”
    “一直没进展?”
    “根据高空坠落模拟定位了几个区域都没发现线索,这倒是好消息,”宋楠道,“严华杰怀疑鱼小婷携带有微型降落器之类的辅助设备,那样的话无法预测落点。”
    于煜怔怔道:“怎么可能?!文件里讲得很清楚她与追杀者有过激烈翻滚搏斗,若背包式的设备大概也震坏了。有无可能被活捉?你说说,你说说!我恨不得立马飞到现场,恐怕人家不让进……”
    宋楠冷静地说:“别胡思乱想,这方面要相信专业判断!还有,昨晚我又听到文件之外的秘密,所以才下决心跑来找你。”
    “快讲!”于煜气恼道,“真佩服你,一直捱到现在才说!”
    “那个咽喉挨了一刀死在山道上的家伙,他叫张龙龙,经有关部门追查颇有些来历,确切地说他曾在润泽工作了很长时间,与蔡阿林交往甚密,曾经因为影子组织事件被战略情报局调查过,后没找到确凿证据无罪释放。张龙龙离开润泽后一路向北先后在七个城市停留了两年时间,期间靠打短工度日,最终到京都郊区开了个小卖部……”
    “好熟悉的套路!”
    “对,城市的边缘,无人**的交通要道,小超市小卖部杂货铺,正是影子组织玩得娴熟的手法。战略情报局迅速调查了小卖部多年来的账户、周边治安和交通监控,发现每年都有莫名其妙多出的收入,只不过被他巧立名目、虚增发生额等手法蒙混过关;事发前天晚上,从监控画面看死在顺楼沟的那些人都到小卖部或买香烟,或买纯净水,可以认定为串通消息合谋行动!”
    于煜恨得紧咬牙关:“一定是爸爸幕后种种动作令影子组织察觉到危机,不顾多年坚持的隐蔽低调悍然下此毒手。一次行动死这么多潜伏成员,比当年润泽之战损失还大,可想而知影子组织也发了狂。”
    宋楠道:“我也是昨晚才知道五月份战略情报局抓捕了三位省·委书计和两位将军,似乎都与影子组织有关,大概是十年来该组织遭遇的最大挫折,而五人名单就出自爸爸之手!爸爸将冒着生命危险收集来的证据交给严华杰,今上亲自拍的板!”
    想起父亲上次临别前所说“为国家利益和民族大义,我宁愿付出后半辈子为代价”,于煜怔忡落泪,良久道:
    “可……可爸爸深夜跑到荒无人烟的顺楼沟干嘛?又怎么被影子组织事先获悉?”
    “严华杰分析影子组织故意设下的圈套,引诱爸爸前去查证然后在顺楼沟设下埋伏!”宋楠道,“可能鱼小婷也大意了,以为京都附近安全性高携带武器不多结果导致战术被动……”
    “不不不,不不不!”
    于煜头摇得象拨郎鼓,道,“如果爸爸这么容易上当受骗,爸爸就不是爸爸,早早湮没在三滩镇;如果鱼小婷这么容易大意麻痹,她也不是鱼小婷,爸爸恐怕死十回八回了!虽然我了解得不多,但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宋楠问道:“你怎么想?”
    “不知道……要不是小宝哥这几天度日如年生死未卜,真想把他叫来……”于煜喃喃道。
    宋楠正想说什么,外面有人敲门。
    于煜不满地嘀咕道:“都说了上午有事不会客……”但还是起身过去开门,才开了一半便愣住——
    客人竟是卓语桐!
    “没影响你会谈吧?能不能进去?”她款款大方地问。
    来都来了……
    对这位知书达礼、翩翩风度的老婆,于煜也是无语,默默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那边宋楠适时起身微笑道:
    “语桐上午好。”
    卓语桐报以微笑,道:“原来哥俩在聊天啊,我来没影响工作就好。”
    这话说的!
    她最自以为是的,却是白钰最讨厌的,也是于煜愈发不能接受的。不过宋楠素以隐忍著称,倒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道:
    “正好聊差不多了,我到外面转转,把时间空间留给你俩。”
    说着笑笑便抬步出去,于煜追在后面道:“中午一起到外面吃饭……”
    等门关上才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卓语桐。
    今年以来两人居于同一屋檐下,虽然基本零交流但还算配合默契,有两次集团高层联谊必须带家属,卓语桐盛装打扮出席赢得满堂彩;还有一次三相省天使微笑基金会会长女儿大婚邀请夫妇俩,于煜也给足面子。
    风平浪静,于煜以为卓语桐已慢慢接受现实了,正悄悄透过徐尚立的关系设法将夏艳阳调往碧海——主要考虑将来孩子教育问题,他想让儿子接受比京都更开放、视野更开阔的教育。
    “不请我坐下吗?”卓语桐平静地说。
    “请坐。”于煜干巴巴道。
    两人相对而坐,隔了会儿卓语桐道:“于煜,其实你本质是个善良的、感性的男人,可惜你出身的家族,你的长辈、兄弟、领导等等,注定将你卷入身不由己的漩涡无力自拔。你不该从正,也不该经商,你应成为优秀的大学教授,是吧?”
    于煜道:“大学教授,很好的评价,请继续说。”
    “我俩的婚姻已成死结,解开本身就是伪命题,因为你的认知加上……坦率说吧你两位哥哥对我的观感都一般般,无形中对你有着微妙影响对不对?”卓语桐道,“可能外界觉得我收获满满,比如那张十亿黄金支票。卓家可能没这么多钱,但对这张支票我真的无感,如果觉得有必要现在就可以还给你。”
    “要还请还给我妈妈,她当众送的礼物。”
    “看来你随时做好婚姻解体的准备了,我……我只觉得悲哀,女人总习惯于用全身心去呵护家庭,男人却觉得是累赘!”
    卓语桐以微不可觉的动作轻拭眼角泪花,“你这样决绝的态度,婚姻是否维持下去大概也无甚意义,我只想获取一个婚姻纪念,要说是我应得的也可以,你能答应吗?”
    这番话说得曲曲折折,似对婚姻前景极度失望,又似暗示可以离婚,令得于煜不觉心软,半晌道:
    “凡我能力之内都行,你也知道我的为人,绝对不可能斤斤计较。”
    “我想要个孩子!”
    卓语桐道,“没有孩子的女人不是完整的女人,我的隐疾扼杀了我的爱情我的婚姻,至今我终于无能为力。恳请你配合,让我拥有属于这段婚姻的孩子,之后我会尽心尽力养育而不会找你任何麻烦!”
    “这……这个……”
    于煜完全没料到她提出这样猝不及防的问题,一时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法律上我是于煜的妻子,我有怀孕的权利义务是吧?”卓语桐道,“退一万步说如果我真有心机,早在你翻脸前悄悄弄点手脚也怀上孕了吧?但我不屑为之!我是想堂堂正正、自然受孕的。于煜,你说是不是这回事儿?”
    “呃……”
    于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半晌道,“请让我考虑考虑,我真的需要时间来考虑。”
    卓语桐目光里已带了刀子,冷笑道:“考虑什么?生还是不生?男孩或女孩?国内国外?我的要求没有过分之处。”
    被逼得没办法,于煜道:“孩子要有幸福和睦的家庭氛围,要同时拥有父母亲的关怀照顾,我认为目前婚姻现状并非生儿育女的最佳时机。”
    “这是你慎重思考后的决定?”
    “我说我需要时间,你却急着要我表态……”
    “难道很复杂很困难吗?”
    “不,不是你说的,”于煜心烦意乱道,“语桐,你不可以这样——突如其来抛个题目然后限时回答,这样对我很不公平!我怎能不静下心来,独自把问题想清楚?你非要坐这儿知道答案,我的回答是否定的,宁可等想通后改变主意不迟!”
    卓语桐叹道:“刚开始我就说过你很善良,在你眼里世上没有坏人,也没有丑恶的事情。但你周遭环境——我不特指任何人,往往潜意默地、不知不觉地对你造成影响,主要是负面影响……”
    她虽声明没有特指,实际上已经特指白钰。
    “好了,谈话至此结束!”于煜突然沉下脸,“如果你需要我慎重思考后的答案,请等两至三天,其它话不必多说!”
    卓语桐当即悟出自己犯了个错误——不该在讨论怀孕问题的时候挑唆兄弟间关系,唉,白钰对自己的伤害太深,以至于没忍住内心深处的怨恨。
    一次只能解决一个问题,在于煜这样级别的领导(副厅级干部的确就是领导)面前,别想着投机取巧走所谓捷径。
    用力过猛也是错啊。
    她及时收手,从容微笑道:“没关系,我每晚都在家里等……我希望听到圆满的答复,那样即便我俩婚姻划上句号也不辜负曾经相爱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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