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规模、渠道等方面不如武长荣,至少能稳住当前局面,把技术工人留住,保持下游企业正常生产,至于与武长荣的官司,一时间哪里理得清?
    “这个——”
    郑南通在众常委的期待中发言。
    郑南通沉吟了两三分钟说出常委们的心声,“方书计稳定局势的措施非常得力,解决了段勤、宗华等同志担心的工人下岗、下游企业瘫痪等问题,但是俗话说得好,好聚好散,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长荣撤资不会对润泽产生大的动荡,有些过于严厉的做法也就没必要了……”
    他指的是冻结、查封长荣以及高管账户,还有追究高利贷责任等等,在常委们看来未必有些孩子式的上纲上线,会让任大伟“很不高兴”。
    其实常委们不知道的是,任大伟已经“很不高兴”,若非徐璃大闹常委会,已经被在全申范围通报批评了。
    所以任大伟是否“高兴”根本不在方晟考虑范畴内。
    方晟点点头,道:“南通同志说得对,好聚好散,问题是人家根本不想好散呐,要不是南通同志突击上门检查,没准把厂子搬空了我们都蒙在鼓里,到时逃避债务、拖欠工人工资和材料款等等一大堆烂事还不搁到正府头上?想想后怕呀,同志们!所以必须要防止类似情况再度发生,必须有一起严厉查处一起,让企业家本本分分经营,别给我成天动歪脑筋!”
    娄伯林表示赞成:“是的,要杀一儆百,此风不可长!”
    车丛也立即附合:“让武长荣即使退也得伤筋动骨!”
    贺铮正准备反驳,方晟沉声道:
    “有件事忘了通报,鉴于窦国真交待出新情况涉及润泽商会领导层,今晚专案组准备请苏总进去协助调查,具体情况明天上午会发通报给各位,今天会议就到这儿,请伯林加紧通知相关部门集中,该今晚执行的今晚要执行到位!”
    唉,方晟式典型无赖打法又出来了,实在让人无语。
    “好。”娄伯林边收拾材料边简洁应道。
    段勤却单独留下来,等郑南通等人离开后诚恳地说:
    “耽误方书计几分钟,我想多说两句。”
    “可以呀。”
    方晟重新翻开笔记本,微笑道。
    “完全是私下交流无须记录,”段勤连忙阻止道,“方书计,自从您到了润泽,各方面都有非常明显的进步,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工程如高架、地铁在您的魄力下都到了施工阶段,作为在润泽成长、发展起来的干部,我也为您的决心和勇气而感动!”
    “虽然段勤同志发言不多,可看得出对我的工作很支持,也很有实干意识,是发自真心想把润泽经济抓上去。”方晟笑道。
    段勤连忙双手合掌:“惭愧惭愧,我跟大多数干部一样都是随波逐流之辈。但是方书计,我留下来是想发自内心地提醒您两句——当然您可能胸有成竹。我真诚地建议您注意处理好与省……省领导的关系,特别是主要领导的关系!去年那段时间可能,可能各方面对润泽都有个明显的打压姿态,您表现得比较强势,某种程度为润泽赢得尊重和一定的生存空间,然而不可避免得罪了很多省领导……”
    “是有些。”
    “很多小鞋是微妙而隐晦的,不敢直接冲您来,各条线、各直属单位部门其实有苦自知,包括考核、检查、测评等等诸多方面,”段勤道,“回到今晚的事儿吧,坦率讲同志们都没料到您的做法,说明您懂企业,也懂市场,更懂人心,经您摊开来一讲同志们都长荣撤资事件都有了新的认识,至少不再人心惶惶。可是方书计,我还是觉得点到为止比较好,老板终究为了赚钱,赌一时之气发觉行不通就会取消原来的决定,彼此都为对方留几分余地吧,您也说过不看僧面看佛面,武长荣毕竟是任书计的老朋友,您觉得呢?”
    方晟欣慰地笑了笑,道:“老段同志能这么提醒,说明平时尽管在工作中存在不同意见,但起码我们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都想润泽变得更好,我的所有做法、所有思路也紧紧围绕这个。关于润泽商会,关于武长荣,我为什么要以硬怼硬不肯释发善意?老段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年来领导干部总站他们角度考虑问题,总为他们着想,唯恐他们生气,唯恐得罪他们,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他们面对正府也颐指气使的态度,凡事都敢讨价还价,稍有不满就撂担子、甩脸色!”
    “确实是这样的情况。”段勤沉重地说。
    “这段时间同志们可以看到商会收敛了很多,很少对市政工程说三道四,也不到处指手划脚干预城市规划,原来强迫性质的会员费大幅降低,有的会员开始拒交等等,在我看来不叫让步,而是商会恢复应有的地位和职责,”方晟道,“珑黄街办公大院搬与不搬,决定了双方今后很长时间的气场,搬过去了,以后会夹着尾巴做人;不搬,以后逢人就吹,看看市.委市正府三申五令都没办法我们,都知道商会厉害了吧?”
    “噢,方书计是这样想……”
    段勤终于悟出方晟一系列做法背后的逻辑,那就是要坚决打掉润泽商会以及背后省商会的嚣张气焰,让它们始终抬不起头来!
    当晚娄伯林主持的突击行动动员会只有短短二十分钟,信息量却前所未有地大,参会的市场监督、工商、税务、银行等部门听得汗毛直竖,都为市.委市正府如此强硬做法捏一把汗。
    在润泽谁不知道长荣金属制品厂的背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但所有人又知道娄伯林并非真正的决策者,敢拍板这样做的有且只有方晟!这位年轻的市.委书计,好像没什么不敢想,没什么不敢做!
    得罪省.委书计后果会怎样?没人去想。
    首先必须老老实实完成自己的任务,不能得罪市.委书计,县官不如现管,那个后果是可以看到的。
    晚上十一点五十分,任大伟被床边电话惊醒!
    正常来说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有电话,除非发生特别紧急的情况;知道这个号码的也少之又少,每个对任大伟都很重要。
    因此惊醒瞬间任大伟第一个念头不是生气,而是想:发生什么事?!
    原来是常天。
    “长荣——武长荣那边出了点情况,现在被方晟整得骑虎难下,您看怎么解决为好?”
    常天添油加醋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在他嘴里武长荣肯定是无辜的,也没拿撤资要挟取消润泽商会搬迁,所有责任都在方晟,非但蛮横打压港资企业,连当年牵线搭桥的省.委书计都没放在眼里!
    任大伟没有“勃然大怒”,到他这个级别、年龄已没什么值得“冲冠一怒”的事情了,沉吟片刻道:
    “这样吧,我先了解一下整个情况然后再作决定,别着急。”
    转而拨打秘书的手机,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做省.委书计的秘书确实要做到24小时随时待命,容不得半点差错,淡淡交待两句后便半躺到床上等消息。
    虽然只听了一面之辞,秘书还没反馈真实情况,任大伟已悟到事件肯定不象常天说得那么简单,很可能是武长荣先挑起矛盾,然后遭到方晟强有力反扑,撑不下去了才打电话求援。
    做到任大伟这个位子,主要工作就是琢磨人,各种琢磨,直到把值得琢磨的都琢磨透了。
    关于方晟,任大伟也在琢磨。
    把方晟与徐璃、爱妮娅串连起来分析,发现他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在矛盾激化的时候不会轻易退让,相反敢于掀桌子、撕破脸皮对着干!
    敢这么做的底气在于,他们没有利益羁绊,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方方面面得失,平衡这顾忌那。
    可当这么大的家,不可能象他们那样快意恩仇啊,总有妥协退让,总有说违心话做违心事的时候,在所难免啊……
    任大伟暗暗叹息道。
    时间不长秘书打来电话汇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出任大伟所料,果然是武长荣利用春节放假率先挑起战争,拿撤资要挟市.委市正府收回珑黄街润泽商会大院的要求!
    这是一箭三雕的好棋:首先长荣金属制品厂是任大伟引资来的,等于有免死铁券;其次在临海全省上下号召招商引资发展经济的主潮流下,企业撤资是大忌,地方正府于情于理都要千方百计做劝阻工作;还有就是润泽境内有多家下游企业,就算你不在乎长荣,也要为那些企业的存亡考虑。
    谁知方晟的思路与武长荣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武长荣觉得方晟应该防守,方晟脑子里却只有进攻!
    而且是凌厉得不留情面的进攻!
    从没收地皮、拍卖厂房设备,到引入第三方接掌长荣,还有冻结企业和个人账户,窦国真“主动交待”问题并将苏总抓进去“协助调查”,招招打在武长荣疼处。
    至于武长荣替方晟想的撤资后的负面影响,看来是想多了,因为方晟压根不在乎!
    现在轮到武长荣掂量撤资的后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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