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说她下一站可能调到省高院任立案信访局局长,也有说任民事审判二庭庭长,总之是提拔。
    夏正淳隐晦地表示,司法系统对陈荣荣的生活作风问题早有诟病,说她当书计员时睡庭长,当审判员时睡院长,当区法院院长时睡中院院长,当中院院长时睡……
    听到这里方晟翻翻档案里陈荣荣的照片,还别说,真有几分姿色,不由笑道做到中院副院长还勇于献身,她也很不容易啊。
    夏正淳说她不单在系统内勇于献身,早几年正法委书计是常委的时候有很大发言权,陈荣荣从正治部、执法监督室一路睡到副书计,真是没有她不敢睡的,也没有她睡不到的,要说这些领导干部都是有情有义的汉子,睡了之后个个抢着帮忙,帮不上忙还内疚。
    翻到她二十多岁的照片,方晟啧啧数声,说她倒是越长越漂亮,简直是逆生长啊。
    夏正淳笑道她那张脸不知动了多少刀,反正出境记录显示平均两年去趟韩国,每次刷卡金额起码上百万。
    摊上这样的老婆,想必张墨也会不甘示弱吧?方晟道。
    据说张墨有多个女人,去年有位女监狱警被他藏匿在市区,才大学毕业不到两年呢。夫妻俩虽然各玩各,但在滥用职权牟取暴利方面倒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配合得天衣无缝。
    夏正淳汇报完毕,方晟暂时没表示什么,把所有佐证材料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斟酌良久道:
    “关于张墨的各项指控都有真凭实据,可以由市纪委直接予以双规,对了,把那个辞职被藏匿起来的女监狱警也带进去协助调查;陈荣荣嘛涉及到司法认定和复核问题,情况比较复杂,是不是先宣布停职,然后由市正法委牵头,市纪委、检察院、公安局组成联合调查组进驻市法院,把相关事实查清楚再说……”
    “还有个情况,最近陈荣荣正跟随申高院宣讲团在各市巡回演讲,要动她恐怕要跟申高院打声招呼。”夏正淳道。
    “高院不是准备提拔她吗?”方晟摇头否决,隔了会儿道,“预计什么时候回来?”
    “通常一两个月,我私下问了问,上周刚刚去轩城集合先培训两周。”
    “就是说目前还在轩城……”
    方晟皱眉道,心知无论天大的理由在眼下局面不经官方渠道通报就跑到省城抓人极为不妥,严重会引起非常强烈的连锁反应,毕竟前期采取的强硬态度得罪了不少人,包括省商会在内都虎视眈眈,不会错过任何反扑机会。
    “要不再等等,把案子封存一段时间?”夏正淳问道。
    “时间久了,你以为你手底下调查人员不会泄露出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那……”夏正淳想了想又说,“请常院长出面叫她回来开党组会,然后会上直接宣布双规!”
    “正淳点子不少啊,”方晟夸了一句,然后道,“你那睡的名单里有没有常院长?没有?没有不代表没发生嘛。再说作为中级法院院长,副手被双规肯定要在第一时间向高院汇报,不可能陪你一块儿欺骗上级领导,对不对?这样吧,我这就把克松书计叫过来,中午配合纪委去监狱双规张墨!”
    “不怕打草惊蛇?”夏正淳吃惊地问,其实聪明如他者眨眼间就猜到方晟的用意。
    但佯装不知让领导解释,以自己的愚蠢衬托领导的高明。
    方晟微微一笑,道:“惊也无妨,29家公司44个亿的总资产起码有30个亿在润泽,她舍得逃吗?恐怕急着要做的就是设法与张墨取得联系,统一口供!”
    “方书计真是棋高一着!”夏正淳赞道。
    然而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卢克松到方晟办公室商定边走流程边在公安特警护卫来到润泽监狱宣布双规张墨之后,不到半小时市纪委便与公安方面会合前往,抵达监狱时却被告知:
    监狱长接了个电话,刚刚离开了!
    有内鬼!
    绝对有内鬼!
    夏正淳立即要求封锁火车站、轮船码头和高速卡口等地,严加盘查过往车辆;刑警大队等会同派出所逐个排查酒店、宾馆、浴城等地;紧急调阅沿途监控,争取六个小时内掌握张墨潜逃线路!
    不过包括方晟在内都知道,张墨长期负责监狱管理,与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打交道,什么伎俩不懂,什么手段没见过?反侦查和反追踪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仿佛一滴墨汁入了大海,张墨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在轩城培训的陈荣荣急了眼,打电话找市纪委、市正法委要人,并扬言所有针对张墨的问题都是“莫须有”和“栽赃”,联合调查组更是“鸡蛋里挑骨头”,纯属“润泽市.委个别领导打压正直无私的法官”,她要以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尊严!
    申司法厅也发来函件,对润泽市.委不事先打招呼随意双规监狱负责人表示严重不满,指责其程序瑕疵、行事草率、证据不足!
    本来这件事魏仁相要拿来大做文章,但出面的却是市纪委,只能怪卢克松基层经验欠缺,被方晟以事态紧急为由三言两语说服,而且主导调查的夏正淳都没露面,仅仅派特警协助。
    方晟的回应简单而粗暴,下令查封29家公司所有资产,破门搜查张墨夫妻在市中心的豪宅和郊区两处别墅,其中:
    黄金珠宝按市价粗估约值两百四十万元;
    古玩字画、瓷器、陶器、青铜器等约值两千三百万元;
    美元、港币、欧元等现金约合七百六十万元;
    还有难以估价的鸡血石、田黄石、翡翠原料、紫檀木等物品,方晟让人把这些照片和清单传真到省里,以陈荣荣涉嫌“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要求申高院交人!
    当晚方晟接到两个电话。
    一是宣宗秋打来的,因为与万丰、冉汉增的关系之前有过几次酒桌之谊,在省.委常委里属于还能与方晟嘻嘻哈哈说话的,带着笑意说跟方书计提个个人建议啊,关于陈荣荣夫妻的调查不管有没有问题,尽量不要大肆渲染;润泽有润河化工厂事件在前,负面报道够多了,再捅个马蜂窝我这个负责宣传领域的主管也吃不消啊,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
    第二个电话颇令方晟意外,竟然是冉汉增打来的,直言不讳说:
    “老弟啊,陈荣荣与咱家有点渊源,能高抬贵手就适当照顾些,那个什么张墨不是畏罪潜逃么,可她没逃,哪个做贼心虚不是很明确吗?”
    言下之意把罪名都压到张墨身上,撇清陈荣荣的责任!
    这通电话太出乎方晟意料了。
    拍板双规这对夫妻时,方晟想过省.委高层干预——宣宗秋的电话就在情理之中,也想过司法系统强力反弹,要求复核证据、厘清程序等等事项,就是没想到远在双江的冉汉增插一杠子。
    难道陈荣荣也睡了冉汉增?
    好像不太可能,因为冉汉增没有在临海工作的经历,要说陈皎没准还靠谱些。
    对了,冉汉增说“咱家”,难道与傅首长……
    太可怕了!
    方晟一阵心跳,赶紧连喝两大口茶压惊,然后再琢磨:傅首长是有过在临海工作的经历,时间还比较长,可年龄对不上扣!
    傅首长离开临海时陈荣荣还是书计员呢,睡的目标才定位在乡镇法庭庭长和县法院级别,够不到那么高。
    好吧,不管睡了还是没睡,也不管跟谁睡,有冉汉增这个电话,再加上宣宗秋的份量,陈荣荣的案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推开窗户,看着远处黑黝黝的楼体和屋脊,心里充满了烦懑沉郁之气。
    挥之不去的密密匝匝的关系网,哪怕跑到人地两疏的润泽都躲不开,然而世上从来没有单方面付出,你求别人办了事,人家也请你办事是天经地义,不存在对与错,不存在是与非,仅仅就是交换。
    可陈荣荣这样毫无廉耻、疯狂利用司法系统灰色地带大肆敛财、严重败坏党纪国法的女人,怎能不受到法律制裁?
    法律连这种坏到骨子里的人都制裁不了,还有何用?
    官至正厅,很多事都应该看得很透彻很明瞭,不会大喜大悲,不会激动冲动,更不会热血沸腾。
    然而方晟偏偏是其中的异类。
    从三滩镇走到今天,方晟内心深处有条高压线不能碰,那就是谁也不能对老百姓胡作非为!
    这股凛然正气,也是支撑他勇闯荆棘丛生的仕途的底气,因为他始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还要干什么!
    无疑,陈荣荣在方晟心目当中就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女人,绝对不可以放过;但冉汉增、宣宗秋的面子也得给,怎么办呢?
    此时,刑警大队对李薇的监视已到了第六天。
    李薇即那位工作才一年多就辞职被藏匿起来的女狱警,原计划与双规张墨同时拘捕协助调查,但张墨潜逃后方晟果断叫停,要留着这个饵等鱼儿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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