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省城后忙了几天,周末晚上芮芸抱着枕头被子敲开周小容房间,掩着嘴唇打个呵欠说:
    “太累了反而睡不着,聊会儿好不好?”
    “当然好啦,求之不得。”
    周小容有些惊讶地说。
    记忆中这是非常罕有的现象。芮芸性格非常内敛,平时不仅与男同事注意保持距离,女孩子之间的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也绝少发生,尤其不愿和别人肢体接触。
    以前宿舍里女孩子里闹成一团,芮芸见到这种场面总让得远远的。
    难得有几次——基本是周小容情绪相当糟糕时,芮芸为防止意外整夜陪睡,也没怎么搂抱之类的慰抚。
    “网吧生意怎样?”躺下后芮芸随口问。
    “前段时间有个什么网络游戏出新版本后,省城年轻人们象疯了,家里好好的网不上,开着豪车到网吧包夜,整宵整宵玩得鼻青脸肿才回去。”
    “要的就是坐在网吧吆五喝六那股劲儿,在家里哪有这种效果。”
    “玩物丧志啊,真替现在年轻人担心,虽然我开网吧,却不希望生意这么火爆。”
    芮芸无声笑笑,隔了会儿突然说:“上周去了趟鄞峡,见到方晟了。”
    “哦?”
    出于避讳,芮芸从未主动在周小容面前提他的名字。周小容奇怪地看着女伴,歪着头问,“又准备开辟新战场?”
    “嗯,一个座谈会,我很少离他这么近,细细打量很久,看不出他有何魅力把你骗得晕头转向,还有那么一长串女朋友。”
    周小容不服气:“喂,怎么说话呢?魅力是能看出来的吗?你又不是神眼。”
    “照你的说法是干出来的?”芮芸故意逗她。
    “不排除那方面因素啊,他真是好厉害,”周小容来了精神,凑在芮芸耳朵道,“有件事我从没说过,今天告诉你别外传啊。只有经历过别的男人,才知道方晟是真正的男人……我的前夫新婚之夜是铆足了劲,结果几分钟就泄,很尴尬地说心想事成太激动了;第二天再战也就六七分钟,老实说我还没来感觉又结束了……”
    “你的胃口被方晟撑大了吧?”
    “有可能,反正每次我都没感觉,女人啊那种状态装不出来的,如此几次他也没劲了,加之本来就花心,跑外面跟小女孩们寻欢作乐去也。”
    “方晟每次时间都很长?”
    “时间长短并不重要,关键是强度……”周小容露出陶醉的样子,“他简直象打桩机似的,一下接一下,砸得我忘乎所以……”
    她喃喃自语,沉浸在往昔甜蜜的回忆之中。殊不知此时芮芸双腿夹着被子扭成一团,身子轻微颤抖,恍惚置身于那个混乱、意外的晚上。
    芮芸就是按捺不住心头躁动,才故意勾起周小容的回忆。
    接下来周小容有些忘情,透露了很多与方晟欢爱的细节,惹得芮芸耳热心跳,全身酥软,不知不觉水汪汪一片,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两人睡到很晚才醒,睁开眼后对视一笑。
    “单身到现在,还梦想重回他身边?”芮芸忍不住回到昨夜的话题。
    周小容微微皱眉,女伴到底怎么了,翻来覆去围绕方晟,想了想诚恳地说:“只是没找到让我心动的,或者比他优秀的,重回……你说得对,那是梦想,通常梦想都不可能实现。”
    “你有优势,你是他的初恋情人。”
    “没用的,我在最关键时伤了他的自尊,”周小容双腿蹬掉被子,出了会儿神道,“再说回忆终究是回忆,真到床上还是吃不消。你还别说,如同我的体质,赵尧尧远走香港大概也出于这个,唯有京都女孩跟他旗鼓相当。”
    “未必吧……”芮芸差点脱口而出那夜自己不但承受住考验,还相当享受。
    “唔……”
    周小容见芮芸表情挺复杂,倒没多想,信口问:“莫非又听到他不好的传闻?”
    “哪有,他在鄞峡忙得焦头烂额呢。”
    芮芸意识到说太多了,掩饰性地低下头整理被子。
    吃早餐时,周小容问最近有没有机会遇到方晟,芮芸略加思索,道:
    “他公务缠事,牧总和我尽量不去打扰,如果你有事相求那就两说,无须特意找机会。”
    听她这么说,周小容反倒犹豫起来,期期艾艾半晌道:
    “关于我爸减刑的事儿……”
    芮芸心一沉。
    周小容是孝女,周军威入狱后一直千方百计打招呼、逢年过节必定去劳改农场探望。周军威血压偏高,周小容总是掐准药量及时送到,以便计算父亲有无按时服药。
    说起来很巧,周军威服刑的劳改农场就在双江,位于省城开发区的郊区。去年芮芸提过减刑,方晟说刚服刑时间不长就减,影响不好,暂时搁置了。
    这些日子芮芸四处奔波,倒把这件事忘了,经周小容提醒才幡然醒悟:又是一年过去了!
    “行,下周牧总要去鄞峡,请他稍个话儿。”
    “你不去吗?”周小容蹙眉问。
    我的姑奶奶,现在躲他都来不及!
    芮芸从容道:“我和牧总有分工,一个负责跟省城名校谈,一个跟合作学校谈,两边都谈妥了才能见面,免得当面吵起来不好收场。就跟介绍对象差不多。”
    周小容不明就里,点头道:“原来这样。”
    早餐后芮芸直奔省人民医院,预约的妇科专家认真看了前一天检查的各项指标,说情况趋于好转,说明这些日子你心情舒畅,身体机能处于健康活跃状态,很好,继续保持下去。
    芮芸诧异地说可是之前几个疗程也这样吃药、治疗,总不见效果,为什么突然间好转呢?
    这种问题换普通患者,专家都懒得搭理,直接轰出去叫下一位患者进来。但芮芸是特约用户,享有诸多特权,否则尊贵如专家也不会周末加班。
    专家耐心地说内分泌方面的问题固然是先天或长期形成,但治疗很难精确地做到“对症下药”,因为其种类和症状太多太复杂,只能不断地试错,很显然最近我们打开了那个开关……
    药物没变化,剂量也一样啊。芮芸还是不明白。
    专家温和地说那就要从你自身排查原因,或许饮食结构、或许生活习惯,或许情绪发生重大改变,比如有特别开心愉悦的事等等,都可能微妙改变身体指标特征,这个要好好分析的,对你恢复帮助很大。
    格登!
    芮芸何等聪明伶俐,立即联想到那个混乱而疯狂的夜晚!
    专家说得一点都不错,“打开开关”,芮芸深知正是自己身体深处隐秘而强烈的欲-望开关!
    那个开关被打开,尤如洪水猛兽,再也束缚不住自己了。
    失魂落魄走在大街上,芮芸脑子里混乱成一团,宛如千条丝万根麻无比杂乱地搅着,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开关已找到了,可惜是一次性的。
    总不能跑到方晟面前说,你是我的开关,为了治病,请务必和我上床……那样要被怀疑神经病,乱棒赶出大门。
    但身体的毛病已纠缠她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希望的大门随之关闭。
    无数个念头如潮水般涌起又落下,处于浑浑噩噩状态下的芮芸居然犯了个低级错误:忽略对面的红灯,径直穿行过去。
    紧接着远处传来粗重尖利的刹车声,一辆跑车带着巨大的惯性咆哮地冲过来!
    芮芸骤地惊醒,危急关头作出一个重要决定:原地不动!
    事实上她的赌博是正确的,跑车紧紧擦着她飞掠而过,避免车损人亡的悲剧。
    虽然只是轻微蹭擦,惊人的冲击力还是使得芮芸原地转了三四圈!
    就在她即将如出膛炮弹抛甩到人行道方向时,跑车后门打开,一只手瞬间将芮芸拉进车内。
    说来话长,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快得令两侧行人都没反应过来,跑车又高速飞驰而去。
    “抱歉,抱歉……”
    被稀里糊涂拖上跑车的芮芸一迭声表示歉意,定睛再看,顿时呆住了:
    “是……是你?”
    坐在后排神定气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女子,竟是鱼小婷!
    “还有我。”
    司机陡地回首,却是脸上永远挂着甜甜笑容的叶韵。
    芮芸与鱼小婷、叶韵都是认识的。
    叶韵在江业开小洋葱西餐厅时,芮芸后期加入周小容在梧湘的工程,多次光临西餐厅,也知道叶韵与方晟的特殊关系。
    鱼小婷则是方晟主政顺坝时,急召芮芸过去协助查账,由此相互熟悉。
    不等芮芸说话,鱼小婷迅速问:
    “有没有安全的地方?”
    “我家。”芮芸不假思索道。
    “哪边?”鱼小婷又问。
    “沧浪区百花华府。”
    叶韵立即说:“还可以,四通八达又很安静。”
    “好。”鱼小婷果断应道,然后才转向芮芸淡淡道,“打扰了。”
    “没关系。”
    车内沉默片刻,鱼小婷道:“家里没其他人吧?”
    芮芸这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机智如她者竟愣住,不知从何说起。
    叶韵立即猛打方向盘拐入右侧小巷,在里面转了几个回合,道:“没关系,咱俩另找地方,你下车吧。”
    “别误会,”芮芸急忙解释,“那个周……周小容和我住一块儿……”
    “她?”叶韵掉头看看鱼小婷,不吱声。
    鱼小婷面无表情看着车窗外,隔了会儿道:“事急从权,还是去吧。”
    “好。”
    话音刚落,车子箭一般冲出去,霎时芮芸有种要吐的感觉,实在受不了这种野蛮粗暴的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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