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市长请坐!”
    白钰态度和蔼地说,“提到瑞士名表很多人都很奇怪,机械表怕磁、怕热、怕摔,价格高得出奇从几万到几十万,零部件坏了简单修下起码五六千通常上万,发条精准度却远远不如石英表,而从功能看,它甚至不如几百块的手机,可为什么卖那么贵又引得大家趋之若鹜呢?”
    周沐平息一下情绪,冷静地说:“那你应该问,大家为什么抢着买上万块的苹果手机,却对几百块的手机不屑一顾?品牌与体验,价值与价格,蕴含的文化和理念。”
    “周市长讲得太玄虚,我挑明说吧,那就是保值和增值,”白钰道,“不单机械表,豪宅、珠宝、老爷车等奢侈品都有这样的功能。不过它们保值升值原因并非对生产力发展的推动,也非对科技革命突破性贡献,仅仅因为物以稀而贵。”
    “白书记到底想表达什么?”周沐不耐烦道,“现在的话题是环球影视城,你下令工程停工!”
    “接下来就讲到了……”
    白钰道,“深度体验、实景拍摄会不会毁掉电影业?我们先看古代,表演资源只为有权有钱者服务,皇宫里的宫舞、深宅大院里的专场、梨园里的表演,普通老百姓根本没资格欣赏;电影电视出现后,表演真正为人民群众服务,只须花很少的钱就能得到一次精神享受;然而还不够,表演本身仍只局限于很小的圈子,个别人打着艺术和专业的幌子捞钱、洗钱、偷税还有男女男男女女等乱七八糟关系,所谓明星对老百姓来说很神秘宛如雾里看花,实质很丑陋很肮脏!”
    “你对影视圈和娱乐业有很深的偏见!”周沐道。
    白钰笑笑,道:“如果我一下子把电影业、影视圈跟周市长戴的瑞士名表联系起来,你大概又要跳起来跟我算账,但它们背后都站着共同的身影——资本!我们党和国家奋斗目标是最终实现按需分配,当前是按劳分配,然而资本主义的逻辑是按资分配,谁拥有资本多就获得多。”
    周沐讽刺道:“到底经济系高材生,专门给我上课来了。”
    白钰恍然不觉,继续道:“按资分配与按劳分配存在着根本矛盾,比如价值几百万的光刻机可以卖到十几个亿,还未必卖给你;垄断模式下的芯片炒到十倍、二十倍;治癌症的良药一粒上百万不准代购等等。一旦受到新技术冲击资本暴利失去原有市场时,为了维护按资分配的底层逻辑,就必须要有‘名不符实’奢侈品维系其利益,比如瑞士手表,比如包包,比如口红——这是最扭曲的消费市场,本意要让嘴唇红一点,却做成每年数百亿上千亿的产业链,少妇要涂成少女清新,少女要涂成少妇妖娆,一派胡言!”
    周沐大笑,浑然忘了刚才不快,道:“你永远不能理解女人对化妆品的挚爱,这跟经济学这逻辑那逻辑没关系。”
    “影视产业也是如此,拍一部大片是否需要二三十亿甚至更多?把广为人知却数量稀少的东西赋予很高价格,正是资本主义维系按资分配的重要手段,因为只有资本才有实力**‘贵且没用’的东西,把它们价格炒上去便能实现引流,从而达到不从事实体生产也能资本增值的目的!”
    白钰道,“周市长觉得环球影视城的做**毁了电影业,我觉得是打破垄断——没有华为小米,苹果能卖到四五万,但现在必须推出四五千的;没有国芯,英特尔、台芯会炒到几十倍以上,现在只能放慢节奏搞价格战。揭开那层神秘面纱后,可以继续看明星拍电影;也可以看自己、亲朋好友拍电影,多重选择不好吗?”
    周沐敲着桌沿道:“你不怕资本抵制?资本会坐视湎泷以一己之力毁掉电影业?你在动人家的奶酪,而那些压根与湎泷老百姓没关系!”
    “所以我们当初选择香港彩芸,无论正治还是经济都立于不败之地,”白钰微笑道,“我知道区区环球影视城无法撼动京都以中心的北方影视圈,但在暨南,不会有人选择站到香港彩芸的对立面。”
    周沐沉默了。
    她实在没料到白钰行事的处心积虑,预估到了未来几乎所有可能性并未雨绸缪做好应对之策。
    相比之下自己的意见、建议、担忧都显得那么简单幼稚,实在……实在令她非常难堪!
    “白书记的想法……与我预计的有些出入,”周沐艰难地边思索边给自己找台阶,“关于深度体验、实景拍摄构想再讨论吧,看看能否摸索出相对柔和些的中间路线;COS体验城问题也搁一搁,反正先把城墙、房屋、街道矗立起来,装修风格和商业用途后期再敲定也来得及……工程还继续吧,行不行?”
    也算是空降以来第一次主动求和,难得她当面服软,在正厅实职同级别主要领导之间很不容易了,白钰见好就收,微笑道:
    “要求暂时停工也是担心这边争论不休,规划方案改来改去,那边建了拆拆了建无所适从,发改委、城建局等部门也不好办。既然周市长推进工程进度的心情迫切,那就双管齐下,一方面工程继续;另一方面两办牵头定期组织召开联席会议,分歧、争论、想法、意见都可以提出来协商解决,也是加强各方面协作沟通嘛。”
    周沐道:“请钱晨市长牵个头。”
    “老钱现在满城跑,恐怕没精力顾及吧?”白钰不动声色否决了她的建议,“让马昊马主任负责吧,项目扎口也是发改委。”
    “马昊……”
    周沐略一迟疑,道,“人还可以,就是有点油腔滑调。”
    白钰并不参与对马昊的讨论,转而道:“提到瑞士表我提两个小小的建议,第一别靠近你平时挎的小包,开关磁扣会使手表受磁;第二勿在22点到凌晨2点之间调整日期,以免造成机械损坏和日历跳转不准确。”
    “白书记对瑞士表很有研究啊,家里收藏了什么品牌让我见识一下?”周沐好奇地问道。
    白钰笑道:“我对手表没研究,听朋友介绍的。”
    他没撒谎。
    出身京都传统家族的子弟,从小见多识广涉猎甚博,对名牌、奢侈品等有着足够免疫力;高档消费、声色犬马等也淡然视之。当然家里也不缺这些,每次兄弟姐妹们聚会出手阔绰的楚楚、越越都会从国外带这表那包以及香水等等,什么限量款,什么纪念版,送的从不在意钱,接受的也一笑了之,跟喝了罐可乐差不多。在三相聚会那次,白钰带了只手表回甸西后无意间准备戴着参加全市大会,快出场前秘书看到后惊呆了忙不迭说快摘下快摘下,值七八十万哩,被自媒体捅出去要被喷死!险些酿成一次不轻不重的舆情。
    相反钢铁工人家庭长大的周沐就热衷且乐此不疲,若非身份地位所限,恨不得从头到脚都饰满了。如今的她非名牌大牌不穿,看到大排档、小酒馆就皱眉头,对工作生意里的诸多细节讲究到极致,或许正是骨子里厌恶曾经的贫穷困窘的映射吧。
    也从另一角度诠释了欧美贵族、亿万富豪、大明星为何扎堆极限运动,如滑雪、攀岩、滑翔、蹦极等,因为人生没有值得追求的,唯拿生命寻求刺激。
    周六上午,白钰在重重保护下率着十二辆车的车队穿过上次险些没命的山谷,抵达郑氏家族在罗家岭北麓的茶园。
    转过山道放眼望去,茶园宛如绿色的海洋,山风轻拂阵阵茶香扑鼻,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昨晚刚下了场春雨,成片晚熟的茶树脱掉暗绿色外衣冒出尖尖小芽,上面覆盖一层细细薄薄的白色绒毛。更远处则分散着活泼可爱的*姑娘,背着小背篓穿梭在茶树之间,如鸟儿般叽叽喳喳笑着说着,灵巧的双手似弹钢琴般在茶树尖上轻轻拂过。
    据郑氏家族陪同人员介绍,这些*姑娘——岭南地区叫“*妹”,过了正月半就开始食素,每天清水沐浴,不准用任何化妆品防止身体脂粉气过重;*前经期来临的都要吃药后延,否则进不了茶园。
    晏越泽笑着问:“传说古代皇帝吃的茶叶都要求**采摘,放置于胸前以体温捂干,有这回事儿?”
    陪同人员笑嗬嗬道:“*妹原则上都是没出嫁的女孩子,但要求**就麻烦了,很可能三分之二都不达标准,没人采茶也不行啊所以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
    “不过名贵的珍品也有特殊要求,每到采茶季节那些女孩特别抢手,要提前预约并给定金的。”陪同人员补充道。
    走在后面的马昊问道:“有没有这样的女孩子,为了每年高额采茶收入宁可守身如玉坚持一辈子?”
    白钰指指他:“换了你舍得吗?”
    众人均捧腹大笑。
    陪同人员笑道:“年龄方面要限制的,一般不超过三十岁;再说岁数大了体能也吃不消,采摘茶叶需要技术和体力,一天下来很累的,因此正常不会出现马主任所说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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