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就等路冠佐出头,憋了一年多的窝囊气、牙齿被打落之恨时刻萦绕在心头,夜不成寐,想着有朝一日再跟路冠佐打一架,哪怕豁出命也要争回那口气!
    “路***,作为常委我有没有申请休会的权利?十分钟不严肃,一百分钟就严肃,哪条规章制度有写?”李卓瞪着对方厉声问。
    在座常委们都知道他俩的宿怨,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徐云岫赶紧打圆场:“常委会记录有没有殷扬的名字跟今天议题没多大关系,李卓同志直接说是否同意组织部门关于发改委固定资产投资科科长提名人选?”
    李卓一巴掌拍在名单上,高声说:“不是同意与否问题,我认为提名本身存在瑕疵!”
    欧学明也一拍桌子,指着李卓道:“李卓同志,你可以表达不同意见,不可以在常委会上质疑组织部门的权威性与公正性!”
    李卓桌子拍得更响,也指着欧学明道:“我就是质疑你所谓权威公正!余星从投资科调出去一年就回炉,说穿了不就是规避重要岗位任职期限吗?你当常委们都是三岁小孩好骗是不是?”
    欧学明还准备反击,冷不防白钰唰地起身,道:
    “你俩慢慢吵,散会!”
    说罢头也不回摔门而出,只留下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十位常委。
    “看看,同志们看看!”欧学明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付之东流简直怒不可遏,指着李卓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的目的达到了,达到了!”
    路冠佐本想说两句,可这样的氛围恐怕只会火上浇油,索性也夹起笔记本捧着茶杯离开。
    马昊、王作宁、马国元等人也想走,徐云岫摆摆手,道:
    “剩下的同志等等……这会儿白书计、路***都不在,我作为副书计也好,除了树秀就我年纪最大也罢,多说两句,听不听在于各位。”
    常委们都不说话。
    今天出现如此火爆场面委实出乎意料,而白钰断然叫停会议更是猝然不及,细细一想,或许叫停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情绪极端对立之下很难心平气和讨论问题。
    徐云岫道:“这会儿不作记录,也不是会议,我不以同志相称怎么随便怎么叫。老李,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重返常委***,该放下的得放下……”
    “我没说没放下,提名人选的确有问题!”李卓道,“我粗略瞟了一眼就发现好几处,云岫、姚宇大概也感觉不对劲吧!”
    “提意见的方式有很多种,老李你采取的最糟糕的一种,作为兄长这么说没错吧?”
    徐云岫比李卓大两岁,资历也深些,索性倚老卖老。
    李卓只得承认:“以后我要改变脾气差的毛病。”
    “学明啊,我也要说说你,”徐云岫指着名单道,“刚才当着白书计、路***的面我没好意思给你添堵,关于余星的提名是有问题,我记得去年讨论时也确实提到殷扬……这一点别辩论我记忆力很好,何况我跟殷扬打过交道印象还不错。”
    “关于殷扬的任用也有情况,可惜还没来得及说就吵开了,”欧学明道,“年底干部测评发改委内部对他的整体打分并不高,主要集中在办事毛糙、个性强、有时给来办事的脸色等等,所以第一轮筛选就刷掉了。”
    李卓冷笑一声没说话。
    今天的场面对他来说是大获全胜的——以他的领悟力自然看得出来白钰巴不得有人闹事,闹得越大越好,这样便能狙击欧学明那份名单,逼迫本土系作出相应调整。
    话说白钰把他从学校调回***,不就是指望他发挥搅屎棍作用吗?今天出色地完成任务,白钰内心肯定暗暗给他点个赞。
    蹇姚宇干咳一声终于开口:“学明啊,我也说句实话,用发改委内部测评替代干部任用考评是不科学的。现实当中经常如此,有决断、有魄力、能干事的往往容易得罪人,在领导眼里恃才傲物,在群众面前原则性太强。或者,用不用殷扬决定权在组织部门,但余星才隔一年就回炉是不合理的,如果表决我也要投反对票!”
    欧学明悻悻道:“就知道夹生饭不好吃!我是想提交常委会前个别交换意见的,白书计说难得大家都在都端到桌面上,这下好了,连桌子都掀翻掉了。”
    “个别征求意见这一步还得走,”马昊也放了一炮,“我主管发改委,组织部门调整发改委中层干部我居然不知道,难道符合组织程序?”
    郭佳凡淡淡道:“马昊同志,我俩刚刚接手正府事务,不了解不熟悉是正常的。”
    “组织部门没有告知义务吗?”马昊反诘道。
    马国元抬手打断:“别再争论了,总之今后坚持一条,按规矩办!我就说这四个字。”
    王树秀阴阳怪气道:“我再加一条,有理也不准拍桌子。”
    貌似公允,却暗指率先拍桌子的李卓,李卓眉毛一耸又准备反驳,徐云岫做和事佬道:
    “树秀批评得对,两位拍桌子的同志都找白书计承认下错误吧,工作还得大家一起做,吵翻脸也没意思。”
    欧学明气鼓鼓收起桌上材料道:“找就找,组织部门这个时候就是夹缝老鼠两头受气!”
    “等等,”一直没吱声的王作宁出人意料道,“二位稍等,我要找白书计反映桩急事,本想利用今天常委会形成结论,没想到……”
    “那就先通个气?”王树秀反正闲着没事干,饶有兴趣问。
    王作宁道:“昨天多位常委都通过气,即由宣传部和民政局联合倡导‘向宁骏同学学习’活动,并出具手续为宁骏申报国家级‘见义勇为’荣誉称号。今早找尹冬梅协商,她却一口拒绝还说了一大堆废话!难道副***能自行其事,连常委的话都不听了?”
    此事是郭佳凡亲口向宁骏父母承诺的,他最在意,当下大怒道:
    “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事经路***同意并当面向白书计做过汇报!她不听可以参照余建新的下场!”
    徐云岫与蹇姚宇对视一眼,猜到事情可能不象郭佳凡想的那么简单,均不约而同道:
    “向白书计专题汇报吧,这事儿还真的挺急。”
    常委们出门时,却见走廊尽头站着三名县纪委中层干部,满脸焦急似在等待什么。马国元不紧不慢踱过去后低低交谈数语,然后在一份文件上签了个字,三名县纪委干部迅速转身下楼。
    又要**哪个倒霉蛋了!
    熟知纪委**流程的常委们暗自嘀咕道,倒也不是太在意。如果涉及重量级人物以马国元的稳健肯定要在常委会通个气,最不济起码刚才小场合顺便带一句。
    县纪委即将采取**措施的的确不是关苓重量级人物,从级别上讲仅仅正股级待遇、副股级实职,却是关苓地区谁都不能忽视的关键角色——
    关苓出入境管理中心副主任兼办证中心主任王晰。
    前面说过设在县城的出入境管理中心理论上归口省出入境管理局,实际上省里哪有这个精力和人员过问,基本上除个别技术岗位外人事权交给地方正府,中心主任由县**局常务副局长兼任,真正掌握实权的便是副主任王晰。
    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基础业务都受到严格监管,没有什么操作空间,实权集中于管理中心下辖的办证中心,而王晰恰好兼中心主任。
    办证中心主要面向在关苓的外地人办理暂住证,然后凭暂住证申请边境通行证。按说只要手续俱全应该几分钟的事,但奥妙就在何时能拿到暂住证——理论上三到十个工作日,还可以借**术问题、网络延误、身份核验等拖几个月甚至大半年。
    你着急要出境办事,可以通过中介办理“加急手续”,价格按有效期分几个档次,有这个便利,贩毒的吸毒的走私武器的只要肯花钱畅通无阻,边境关卡认证不认人,根本不会多管闲事。
    王晰是余建新的便宜小舅子——姐姐王惠是县**局户籍科科长,体型丰满素有“王大波”之称。有人说通过倒卖暂住证每年牟取的上千万暴利,王晰只吃到小头,大头都透过王惠上缴给余建新。
    也有人说王惠没必要上缴,因为她本身就替余建新掌管小金库。
    余建新提前退休后,其亲信或被调离或被贬黜或被抓捕,核心势力已打得七零八落,不足为惧,因此尽管白钰先后听尹冬梅、温小艺反映过暂住证存在的猫腻,还是按兵不动避免被指责赶尽杀绝。
    不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白钰忍得,有人忍不得。
    暂代**局长的周瑶,本来就是路冠佐系掺沙子安置在局***牵制余建新的人选,上位后一方面要清除余建新残余势力,把自己人安插到重要岗位;另一方面也知道白钰对余建新极为不爽,主动递上刀子!
    他指使**局纪检组向县纪委移交大批涉及王晰串通中介公然买卖暂住证,非法牟利的证据,加之纪委也有相关举报信和材料,两下相结合,马国元只向白钰汇报了不到十分钟就当即拍板:
    **王惠、王晰姐弟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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