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龙忠峻在晏越泽的陪同下低调前往几家中小矿区开展调研。白钰则请来主管矿务副市长曹大鹏,试探其在机器人革命方面的态度。
    有的领导公开场合与私底下截然相反。
    曹大鹏态度比在座谈会时更强硬,摊牌式说前期省里已经吹过风我干完这任去人大,只要我主管矿务一天,就不可能允许机器人等自动化机械和技术进矿区,保住咱几十万工人兄弟的饭碗!白市长觉得我是挡路石,可以搬掉,提前到人大享享清福我没意见。
    白钰笑笑说人大立法工作任重道远,去了未必享福。
    再找矿务局长阮辛,因为旁边没人,他大叹苦经若非为了正处提拔副厅待遇关键半步根本不会考虑这个位子。上有强势而有主见的曹大鹏几乎说一不二,职能单位和部门没有发言权,下有占地为王、形成独立王国的各矿区,不听招呼各形其道,矿务局沦为充当上传下达的空架子。
    阮辛还说矿务局党组包括自己七名成员,局书记、常务副都是曹大鹏的人,还有石塔山、东峰山两大矿区书记,说来窝囊每次开会自己压根镇不住场子,最终总以妥协收场。
    不然怎么办呢?矿区书记们背后都站着一位或几位市委常委,闹起来对自己不利。阮辛苦笑道。
    主管环保副市长范健则刀枪不入,不管白钰旁敲侧击还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反正从头到尾一本正经的官样文章,每个字都对就是没有实质内容。
    白钰问他有无信心今年年底环保指标方面有所压降,范健说在市委市正府正确领导下、相关部门大力配合下会取得实质性进展。
    白钰问如果相关部门不配合怎么办?范健说党要管党从严治党,在具体工作上必须相信党的权威党的领导……
    白钰诱导性问环保部门执法过程中遇到哪些实际困难?范健说只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再大困难也能克服。
    客客气气送走范健,白钰郁闷地连喝两大杯茶,沉吟良久拨通浦滢滢手机,劈头道:
    “我要算账。”
    浦滢滢轻笑,道:“都是红酒惹的祸,账可不能算到我头上,再说了元宝一枚不足以抵债吗?您应该清楚那是如假包换的。”
    白钰道:“这会儿不算人情债,而是城投债!滢滢,我要提前兑付上电购买的城投债券。”
    浦滢滢愣了愣,确信他没有开玩笑,吃吃道:“那……那个以城投优质资产为支撑划到市国资委那边,您不该忘了吧?”
    白钰笑笑,道:“权当我犯糊涂了,你立即向庄骥东报告。”
    “噢——”
    浦滢滢眼珠一转便猜到他的意图,又放松下来,甜甜糯糯地说,“白市长,您说老实话,临别礼物怎么样?发自内心的、由衷地说,不准诳言哟。”
    “醉了,啥也不知道。”
    她诘诘地笑:“想不想重温一次,在清醒状态下?”
    “那就没意思了……”白钰道。
    与浦滢滢聊了会儿心情才有所好转,没过几分钟,庄骥东便打来电话,还是打不死的牛皮糖风格:
    “听说白市长要提前兑付城投债券?哎这边资金链刚刚宽松点,你来这一出不是要我的命吗?兄弟城市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白钰暗想你要我命时下手可没犹豫啊,遂道:
    “骥东市长请谅解啊,要不是省里任务压得紧我也不会动上电的老本。眼下环保指标如泰山压顶,各矿区不理解不执行不配合,只能由上而下砸些钱下去起到示范效果。我也不多,第一期先兑三十亿,不增加骥东市长的压力,如何?”
    庄骥东连忙说:“太多太多受不了……甸西那点家底你比我清楚,经不住这般冲击的……十个亿,第一期先付十亿年底前再给十亿,行不行?看在多年同事份上,你就高抬贵手吧。”
    软话说到这个份上,白钰感觉再施压好像仗有几个钱欺负人,无奈道:
    “好好好,也真是刚从甸西出来不好意思开口,按上电环境整治和机器人革新需要,我恨不得把城投债券都兑出来。”
    双休日白钰没休息,继续分层次找人谈话:副市长;副秘书长;各县县长;国资委、发改委、财正局、环保局等市直单位负责人;正府办中层干部……
    一来属于摸底调查,了解各个层面的想法和工作开展情况;二来掌握环保、机器人革新的阻力到底有多强,上电公务员队伍当中象晏越泽那样保持清醒头脑的占多大比重。
    周日中午接到尹冬梅电话——最近她也忙于沉到基层熟悉情况,风火火主持召开各种会议,约他傍晚到省城她租的房子里“放松一下”。
    白钰心一荡,当即调整谈话安排打算提前过去。谁知下午三点多钟,黄沧海一行从京都回来了,通知周一上午开常委会;相对应的,白钰也要召开耽搁已久的市长办公会。
    只得遗憾地通知尹冬梅取消赴约,因为今晚要做很多准备工作,还有相应的材料、数据等等。
    白钰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尹冬梅幽幽说不带这样吊胃口啊,难道上电发展新人了?那个谢图南很有两下子,据说胸怀大痣,有机会拍张照片共同阅览?
    白钰哭笑不得说没机会没机会。
    关于胸怀大痣的典故,来源于谢图南在基层每次做报告都必称自己“胸怀大志,有远大目标和高尚追求”,后来传着传着有人言之凿凿她乳沟正下方真有粒大痣,好像以前公共浴室洗澡时同事发现的。
    再然后谢图南大概也听说了,再也不说自己“胸怀大志”。
    说曹操曹操到,周日晚上白钰独自在办公室整理材料时,谢图南香风袭人地过来敲门。
    时值初秋,位于大山里的上电晚上已有几分凉意,谢图南却穿着吊带裙外面罩了层薄如蝉翼的披肩,雪白光滑的香肩若隐若现;裙子略有些短堪堪到膝盖上方两三寸,衬出一双**诱人的大长腿。
    裙口是V字领,凸显出迷人的锁骨和隐隐约约的乳沟,但若细看却什么都看不到,更别提令人遐想的大痣。
    甫一落座她就甜美地笑,歉意道:“白市长实在不好意思,本该早就向您汇报工作,被黄书记叫到京都筹备围棋赛事宜,其实也没帮上忙,主要陈高部长他们张罗,我又不懂围棋……”
    恪于官场规矩,白钰并不打听他们在京都的活动情况——明天黄沧海肯定在常委会上通报,了解细枝末节干嘛?淡淡道:
    “谢市长已接到明天下午召开办公会的通知吧?主管领域工作情况稍微准备一下即可。谢市长在上电基层工作时间比较长,对环保和机器人两项议题有什么想法?”
    谢图南微微收敛笑容,垂下眼睑想了会儿,道:“虽然我不主管这两项工作,以外行者或者局外者来看,上电是到了非做不可、不能退缩的境地!”
    白钰十分意外。
    没想到空降上电后,第一个旗帜分明支持两项主体工作的市领导居然是绯闻缠身不受外界待见的谢图南。
    “说说你的依据?”他道。
    “去年底我到甸西参加全省医疗改革现场会,远远见过您,您匆匆忙忙上车出去都未能有幸谋面……”
    “医改工作是万诚市长负责的。”
    “是啊,”谢图南轻掠额边乱发道,“会后参观甸西第一人民医院,当然医疗设备、病床条件、医护人员水平等等各市都差不多,但有几个数据让我震撼到了——一是肿瘤发病率,上电高出12个点;二是呼吸病、皮肤病等发病率,上电高出17个点;三是工伤、因工致残病例,上电更高至21个点!说明什么?上电人民真的拿命换钱,真实幸福指数远远不如排名那样光鲜!”
    白钰手叩桌沿道:“癌症发病率问题省领导也提到的,实质是关系到千家万户生存的大问题。”
    “很多领导在赌概率,觉得肿瘤、皮肤病、工伤终究是少数,可砸到谁家谁疼啊,我一直反对那样的观点!”谢图南道,“您可以查市长办公会记录,从我当副市长以来几乎每次都提环保,领导们想法是什么?管好自己那摊子够了,别乱岔嘴!”
    “该说还得说呀……”
    白钰微笑道,“这样吧,明天下午市长办公会请你出面放一炮好不好?凭数据说话不加丝毫渲染成分。”
    “没问题!”
    谢图南爽快答应,“我乐见上电医院生意越来越差,门前冷清鞍马稀。不打扰您工作,我回办公室拟个大纲。”
    出神地看着她俏丽纤巧的背影,白钰出了好一会儿神才继续伏案工作。
    晚上八点半。
    又有人敲门,白钰暗想是不是龙忠峻和晏越泽回来了,边说“请进”边抬头,然后愣了一下,起身道:
    “秦……常委……”
    原来是市委常委、葡荭区委书记秦思嘉。
    平心而论秦思嘉不属于美女,但骨子里透出知性美和迷人的气质,好似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孩,乍看平平,却愈看愈有味道,愈看愈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她的打扮也非谢图南走**路线,而是学院风的方格子连衣裙,裙摆拖曳到脚踝,上领扣遮着严严实实却在胸口靠上位置留了个心形缕空,正好挂着心形钻石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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