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育英的意思是上次成书计亲自干预白钰的任职问题,堂堂***书计也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个年轻副乡长不放,传出去有损颜面,因而不排除授意廖长伟、雷同两位***常委共同提议,份量也比较足。
    包育英还分析另一种可能——从何超对白钰轻慢的态度来看,恐怕存在负面因素,说不定季辉揣摩到“上意”,又不想得罪缪文军,遂采取迂回战术暗中让党委系两员大将出头。
    关于第二个可能,白钰心里默默否决掉了。原因很简单,何超会严格恪守黄海系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起步阶段不会帮自己,但也不会坑自己。
    那么,背景、行事神秘的成书计又为什么刻意打压自己呢,莫非是在忠实执行庄彬的指令?
    踢开自己,让庄骥东摘现成胜利果实,看似顺理成章,但与庄骥东上次醉后吐露的真言不相符:
    庄家要的是庄骥东始终压住自己,却始终利用自己抓经济的能力水平,为庄骥东提拔提供助力。
    庄彬应该很清楚庄骥东有几斤几两,一旦自己离开苠原,能否靠邱彬、齐晓晓、郑家福能否把高速发展的态势撑下去,恐怕要打个很大很大的问号!
    这样看来,庄骥东乃至庄家是最不愿意自己中途撤手的。
    算来算去根子还在简刚身上,自己的崛起让他感觉到严重威胁,也让他幕后势力有失控之忧,故而不顾官场规矩悍然出手!
    唉,凭空多了个如此敌视自己的大领导,还是町水最大的领导,难怪缪文军说话都没底气。
    “大概什么时候调整?”白钰问道。
    “近期吧,一两周之内的事儿,目前廖长伟、雷同俩家伙频频做常委们的思想工作,势在必得的样子,我觉得就等缪文军松口然后开常委会走流程,”包育英安慰道,“换个大镇锻炼一下也好,丰富基层履职经验,对今后提拔是有好处的。隋水毕竟在南面,各方面环境都比芦山那一带宽松,再说简刚那家伙根本不是东西,干脆让得远远的……”
    话是这么说,但谁愿意把干了一半、红火在望的事业撂下?白钰只得深深叹息。
    周末蓝朵突然要回东吴,蓝依照例开车送到省城。白钰无心理事,也拒绝赵天戈喝酒浇愁的建议,闲着无聊骑摩托车来到绿河谷。
    不知为何,总觉得此时黄大爷是最佳倾诉对象。
    “提前向黄大爷告别,我大概率要调离苠原了。”白钰苦笑道。
    黄大爷正拿着木棍捣药,闻言很注意地瞅了他一眼,道:
    “离开苠原是好事啊,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对去向很不满意?”
    白钰低沉地说:“如果正常人事调整,身为体制内干部我无怨无悔听从组织安排,问题是从上次起就有人专门针对我做文章,本来破格提拔乡长,压为常务副乡长;如今苠原经济局面刚刚打开,就有人迫不及待要把我踢开,为什么?担心大小工程落地、几条产业链遍地开花后压不住我,威胁个别人的位子呗!很简单的理由,县领导们包括缪***在内都清楚,却无能为力!您说可笑不可笑?”
    “是吗?”
    黄大爷缓缓站起身凝望远处山脉,面色严峻,良久道:“还跟上次一样省市有人直接电话给书计***?”
    “这回换了手段,***副书计廖长伟和纪委书计雷同主动跳出来蹦哒,更可笑的事,您说纪委书计对我了解多少?我又没犯错误,从未在纪委挂过号!”
    “这样是不行的!”
    黄大爷难得有了怒气,“费尽心机就为了打压经济工作卓有成效的年轻干部,组织纪律性何在,组织权威性何在?从上到下,居然没人对这种不正常的行为提出异议,难怪多年积贫,脱贫致富工作抓不上去!”
    气愤之下将小木棒狠狠摔到地上。
    白钰连忙捡起来擦了擦,反而劝道:“不过也没关系,我想开了,大不了到隋水重头来起!能把排名垫底的苠原发展起来,我对隋水经济更有信心!”
    黄大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小白,你还不太了解基层官场生态的恶劣性,绝大多数乡镇干部就这样几年换个地方,从乡到镇算重用,从常务副乡长到副书计又是重用,从副书计到乡长算提拔,从乡长到乡书计就是突破……换来换去不经意间就老了,很明显,有人想把你打入那类庸碌无为的群体当中,让你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噢——”
    白钰这才悟出自己考虑得还是太简单了!
    长时间艰难的思考,他沉声道:“尽管如此,我不后悔曾经作出的决定!只要……体制里缪文军、包育英这些领导在,我就不觉得孤单!幸好,时间在我这边,我有信心、有勇气跟他们周旋到底!”
    “好!”
    黄大爷扬眉喝了声彩,道,“来来来,中午就在我这儿喝酒,二十五年茅台陈酿,咱爷俩好好喝个痛快!”
    大概心头郁结烦闷的缘故,中午喝了六两酒居然醉了,一觉睡到日落黄昏,再看黄大爷也睡得香,可见陈年茅台后劲之大。
    回到宿舍,刚开门进去庄骥东就转了过来,夸张地嗅嗅空气道:
    “喝了不少酒吧?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白钰开了瓶水一口气喝完,转身打量他道:“庄乡长好像话中有话?”
    “全苠原都听说白乡长要脱离苦海,帮你高兴呢。”
    “哦,我看庄乡长一点儿都不高兴。”
    “因为我知道内情,”庄骥东道,“你的存在让某个人害怕了,想把你赶得越远越好……这个人是谁,我知,你也知。”
    “庄乡长就是特意来提供内幕么?”
    “非也,只要县常委会没开事情就有转圜余地。”
    “我上头没人,打不到招呼。”白钰淡淡道。
    庄骥东面露笑意:“我有……我可以帮你打招呼!”
    “条件?”
    “跟蓝依一刀两断!”
    白钰又开了瓶水,喝了两口,若有所思看着对方道:“庄乡长,你可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即使我退出蓝依还不会选择你,这个道理好像已经说过几回了,你就是不信。”
    “我信,但我还想试一试,”庄骥东坦言道,“我不在乎她跟你同居的事实,我也不在乎这段爱情中的卑微角色,只要得到我想要的,我可以付出一切,也可以用尽所有手段!”
    “佩服你的毅力和真诚,可是庄乡长,我虽然很情愿离开苠原,但我的道德决定了我绝对不可能拿爱情当作官场筹码,离开苠原,我为什么不高兴?蓝依也会跟着离开,你信不信?”
    庄骥东故作姿态地摸摸胸口:“天呐,最后一句让我心痛!白乡长,你是无所谓的,到哪个乡镇都当乡长,但兜兜转转这辈子也就止步于乡长,你都没有碰到县城的份儿!我实在舍不得蓝依跟着你受苦受累!”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是她的选择。”
    “白乡长,我很不喜欢你这种不付责任的态度!”庄骥东道,“蓝依是温室里鲜花——想必你了解她的家族背景,她天生就该被娇滴滴捧在手心受宠爱,被呵护,而不是跟在你身后辗转于各个乡镇!”
    白钰针锋相对道:“托你的福,她才从省城跑到苠原;接下来又托你的福,她即将离开苠原,你不觉得你才是蓝依命中灾星吗?”
    “不,我是蓝依的守护神,不管她身在何处,我都会尽自己最大能力默默提供保护。”
    “庄乡长单相思已病入膏肓,有病得治啊,庄乡长。”
    “心病,无药可治,除非有一天蓝依回到我身边,”说到这里庄骥东抬腕看表,“据可靠消息下周二县里召开常委会,周三大概就要为你饯行了,记得带蓝依一起出席。”
    庄骥东离开后,白钰心口堵得连水都喝不下去,下意识换运动鞋准备出去跑几圈,想想还是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干什么呢,回顾总结苠原经济工作,还是提前谋略隋水总体规划?
    白钰顿时觉得茫然。
    呆呆对着笔记本电脑坐了半个小时,白翎打来电话,劈头就说:
    “听说县里要调你去别的镇?”
    “妈,你怎么知道?”
    “庄家托人给我们白家传话,两层意思,一是这事儿跟庄家没关系,二是庄家知道跟谁有关系,也能帮上忙。”
    白钰冷笑:“刚才庄骥东已直截了当提条件了,叫我跟蓝依分手!”
    白翎不屑道:“那个愣头青……别理他!庄家——其实就是庄彬算计深多了,暗示我做一件事!”
    “要求妈替他们做事?”白钰惊疑道。
    “是的,叫我给何超传个话,表明庄彬的友好和善意。”
    “这这这……这是从何说起?”
    白钰简直被绕糊涂了,怔了半晌道,“庄彬是申委常委,资深黄海系,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该畏惧何超!”
    “表面是那几个人的密友,其实用心想一下就知道了,若真关系如他有意无意透露的那么近,怎会还是副省级常委?目前在台上的几位,当初你爸调离后都被他在***书计位子上打压过,特别是朱正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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