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还站在树枝上发呆,因为他一点都不想当麻雀。
    他肚子饿了,还看见树叶上有虫子。
    然而,他不想吃虫子。
    他的身体是麻雀,但这副麻雀的身体里还是他的意识啊!
    他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虫子!
    也不想吃虫子!
    ‘饿死也不吃!’丁文打定主意,他就不想当鸟,真的饿死了,说不定还会变成别的什么?
    丁文用意志力对抗着麻雀身体的饥饿进食本能,他绝不要吃虫子!
    仿佛他的意志感动了什么。
    突然,丁文感觉自己被包裹了。
    然后,身体被紧紧挤压,喘不过气、骨头断裂的痛苦持续刺激着他。
    ‘我被一条蛇袭击了?’丁文记得视线的最后,合拢的像是蛇嘴,因为蛇牙的特征容易识别。
    ‘也好,反正不想当麻雀,不想吃虫子。饿死还是折磨,不如得个痛快!’丁文很快意识到,作为一直麻雀被蛇吞进肚子里,绝对不算痛快。
    彻底死亡之前,他的身体不知道被蛇挤断了多少根骨头。
    死亡是痛苦的,麻雀的死亡也一样。
    丁文意识黑过去时,不确定他还能不能再活过来,如果可以,那他会不会变成……
    丁文黑沉的意识,再次有了景象时,看到的事物又不一样了。
    绿色的草地却变成了紫的,土地黄的特别亮。
    这些也就算了,他看见的动物身体竟然是红的。
    一只兔子在草丛里,草本来挺深,照常理隐蔽性很强。
    可是……丁文眼里,兔子身体的红透过草的空隙,看的太清楚了。
    ‘蛇眼里的天地竟然是这样?这可真有意思,看活的东西都是红的……’丁文顺着树枝往上爬,探头出了树梢,看看天空,打量一圈周围的景象。
    蛇眼里的天地,跟麻雀眼里的不同,跟人眼里的也不同。
    过去丁文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现在他才恍然大悟,事物的形态,模样,颜色,在人眼里是一种状态,在鸟眼里是一种,在蛇眼里又是一种。
    那么,天底下那么多活物,它们眼里的事物到底有多少种状态呢?
    哪一种能算事物的真实状态?
    丁文觉得这些问题想着,可太有意思了……
    不过,他显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当一条蛇。
    鹰很愉快的告诉了他。
    鹰急速飞掠而过,钩子似的爪毫不留情的刺进蛇的身体,任凭蛇身如何极力扭动,试图反击,却偏偏够不着!
    ‘以前我抓着蛇七寸,蛇就是这种绝望无奈的感觉啊……’丁文知道再挣扎也没用,他以前没少逮过蛇,抓对了位置,蛇就是咬不着,显然鹰的捕蛇经验比他丰富的多,抓的很准。
    而且鹰还很干脆的给了他一个痛快。
    然后,鹰怔了怔……
    丁文的意识中又亮起了光,他已经适应了,知道自己变成了鹰,准备用鹰的眼睛好好看看世界,到处飞一阵子也是不错的体验。
    丁文的眼睛刚睁开,就看见一支箭。
    来势极快,不等刚睁眼的丁文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中箭。
    一个精壮的年轻男人高兴的飞跑过来,眼里只有捕猎收获的喜悦,对于鹰那生命消逝时迅速黯淡的目光习以为常的毫不在意。
    年轻男人刚要抓起猎物,突然怔了怔……
    丁文的意识中又亮起了光,眼中的景象终于变的熟悉了,这是人视野中的天地。
    丁文打量了身体片刻,试了试,发现这具身体里的星能很弱,肌体的强壮程度别说跟之前的地界混沌体比较了,还远远不如他本来的身体。
    丁文试着奔走挪移,挥拳扭腰,片刻,叹气说:“太弱了,力量差动作慢,没有修炼的身体就是这样吗?这么弱的星能根本用不出绝技。”
    丁文过去修炼的经验告诉他,领悟的再快,普通的身体要修炼出星能图也需要些时间,不过……
    ‘那少年学的心决在锻炼肌体上的效应比我学的厉害,可能不用一年就能练出星图,至少能使出红渊决。’丁文拎起老鹰,背着弓箭回了他的新家。
    一座小木屋。
    这猎户孤身一人,父母早些年死于瘟疫,平时就靠捕猎为生,家里挂了不少风干的猎物。
    很少有人花钱买,大多是用别的粮食和菜交换。
    猎户因为受村霸欺压,就住到远离村子的地方,位于距离沉默岭东面不远的山脚下。
    沉默岭外的大火没有烧到这里,猎户知道那种火势必然有没逃出来的野兽,大多会被烧焦,却也会有烧伤跑出来火区的现成便宜,不料碰见一头鹰……
    于是这猎户没有了然后,丁文却从鹰又变回了人。
    丁文不想在这里当猎户,但这人太弱了,他觉得至少得练出星图,才能出去。
    外面的世界还没看到,却已经给了丁文很复杂、很危险的印象。
    ‘等我练出星图,到村里替你讨回公道,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丁文还是有些歉疚的,愿意为这猎户做点什么。
    屋里食物现成的,丁文每日只管练功。
    沉默岭少年的心决之厉害超乎他想象,星能积累的速度之快,根本不是他自幼修炼的心决能比。
    丁文从小练的是剑,猎户这里没有剑,他就用木剑,招式及应用变化对他来说,早就刻进了灵魂里,需要锻炼的是猎户的肌体。
    许多动作他以前可以随手施展出来,而猎户的肌体支撑不起那么大的力量变化,也不具备那么灵快的动作反应。
    丁文自幼练的叫红渊决,真正的绝技说起来就两招,练起来却非常难,因为招式的基础取决于看似普通的基础动作,自身的实力越强,招式的威力也越强。
    凭猎户的底子,丁文不敢指望短期内能练出红渊决的全部招式,但求练出星图能使出三招即可。
    村里没人过来,猎户只有换东西才去村子里,丁文练功倒是清静。
    只是这般每日苦练,越练丁文越觉得郁闷。
    他苦练十几年了,好不容易小成下山,现在重头再来一次?
    ‘如果是被厉害点的人杀死就好了……’这念头刚浮起来就被丁文自行否定。‘这就是夺体,情非得已无法可想,存心这么做不就成了玄女那样的恶毒坏人了!’
    丁文想起玄女、以及追杀玄女的那群人就憎恶,即便没有他师父的教导,也绝不想变成那种人。
    于是,继续咬牙苦练。
    这么一晃三个月过去,这天丁文感觉到体内一处处星位全都充盈了彩光,内视查看就如星空图那般奇妙。
    星图是修行者的基础境界,也就是能储备和运用星能,进入这道门,才能谈论运用绝技的后话。
    练出了星图,猎户储备的食物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丁文不做逗留,收拾了出发去村里。
    ‘先替你讨还公道!’丁文一直记着这猎户遭遇的不公,进了村也不觉得陌生,猎户对村庄的熟悉,就成了丁文的熟悉,只是这种熟悉又隔了一层纱似得,总不似丁文自己原有的记忆那么亲切。
    于是,猎户记忆里怨恨的人,丁文看来只是第三者立场上好坏喜恶的评价准则,而没有那种切身入骨的恨意。
    一片田地里不见有忙碌的身影,丁文径直进了片地,随意摘成熟的菠菜丢进背筐。
    摘了一会,终于有个身影飞跑着过来。
    丁文就等着有人发现,因为这片田地本属于猎户,却被村里人各种手段霸占,把他逼走。
    丁文当然不准备在这里扎根生活,却不准备便宜了欺压猎户的主谋。
    来的是个女人,丁文边摘菠菜边招呼说:“哟,二嫂。”
    那女人肤色黑黄,看清是猎户时目光就变的有些复杂,这时打量着他,叹了口气说:“村里正好有事,人都在场子里。你缺什么吃的赶紧多摘些,快点回去别让他们给碰见了。”
    那女人说着,麻溜的弯腰帮忙摘了起来,边自朝村里看。
    这片菜地如今是她家的,猎户记忆里跟二嫂交集不多,丁文也没料到会有这状况。
    “我摘的是你家菜地呢二嫂,你不喊人来赶我,还帮忙?”丁文不怕人凶他,眼下这状况让他怎么按计划找碴啊?
    那女人自顾弯腰摘菜,忙里偷闲也只顾得往村里看,唯恐有人看见,嘴里说着:“地是你的地,我也知道家里那口子不对,但你知道老大的脾气,我家那口子本来也不图你的地,但他哥发了话他敢说不?我一个女人家更说不上话,你往后真缺吃的说一声,我送村子外头给你。你这要让人瞧见了,老大哪能罢休?他早就说你留着是祸害,我家那口子说你不敢生事,又说还指望你弄点野物换换胃口,老大才没找你麻烦,你说你这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么……”
    那女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听的丁文一阵郁闷,这情形他的计划必须调整了。
    那女人帮忙摘了许多,然后就忙着催他说:“快回去吧!村里最近忙,仙派的人在这铸剑,我得赶紧回厨房。”
    “二嫂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那女人自然不会料到丁文是来找事的,心急火燎的回去忙了,丁文背着满筐菠菜径直去了村子广场。
    玄女曾经说过,沉默岭以东的万里之地都是大晴仙派的地方。
    丁文去到广场,村里人都以为他拿猎物来换菜,不见他拿猎物却见背了菜,就以为已经跟厨房换好了,也就没人搭理他,自管忙乎。
    搬桌子的,搬椅子的,还有把洗干净的布往广场地上铺的,摆碗筷倒酒的,端菜端汤的……
    一村子的人忙乎着招待的,只有八个大晴派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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