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打起,如雪花拍在岸边。
    缙云无餍靠在青衣身上,笑道:“真是好大的阵仗啊,难道这河伯的排场一直都是这么大的吗?”
    “别闹!”青衣羞涩的拍掉缙云无餍的爪子,道:“整个大荒中最有名的大河,不过四条而已,黄河,大江,弱水,淮水,大江被分成一段一段,至今没有生灵能统一起来,所以在这四条河里排名最靠后。
    而淮水本身并不如何强大,但淮水无支祁乃是整个大荒中的顶尖强者,实力非凡,周遭万里之内的绝对霸主,所以才得以在这几条河流里占据一个位置。弱水最为奇特,鹅毛不起,飞鸟不过,除了三青鸟之外,至今无生灵可以飞度,是天然的屏障。
    黄河却从不以奇,险等出名,它也不需要。它的就是大,长,横贯大荒,从西到东,黄河靖,大荒安,黄河怒,大荒乱。这就是黄河无言的霸气。
    河伯身为公认的黄河之主,黄河河神,气势大一点,脾气大一点,排场大一点,都不足为奇的。”
    “我只是觉得不知道我缙云无餍也可以有这么大的排场,不动则已,一动就惊天动地,实在是……实在是让人羡慕啊。”缙云无餍扼腕而叹,贪婪之意溢于言表。
    “你这小子,这么快就惦记上了人家的排场,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好。”司羿哭笑不得。缙云无餍嘿嘿笑着,将头放在青衣的肩膀上,肉乎乎的脸蛋和青衣那洁白无瑕的姣好面容相映成趣。
    司羿是走苦修的,从不重视什么华服排场,常年就和老农一样,粗布麻衣穿得,粗茶淡饭也吃得,一柄长弓,迎接着满面风霜,这就足够了。他是理解不了缙云无餍那种心态的。
    嘻笑之间,众人竟然没有发现熊垣他们的异常。
    突然,远处的天空下,风云聚合,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司羿一把推开身边的姮娥,拎着乌号弓就冲了出去。
    “无餍,给我照顾好他们……”
    缙云无餍神色大变,急忙拉着众人立下壁垒阵法,戒备的看着四周。自从壁垒阵被熊垣传播开来,这已经是人族战士在行军时所选取的第一阵法了,灵活性十足,又攻守兼备,必要时还可以随时切换为别的阵法,方便至极。
    他们这边阵法才刚刚立下,就看到黄河水面泛滥,咕嘟嘟的声响声中,一个三角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宛如长蛇一样的怪物从河水中探出头来,随即猛然窜了出去。在这之后,宛如鳄鱼一样的怪物爬上岸,身后跟着密密麻麻虾兵蟹将。
    “人族?又是人族!全都给我帮了,我主刚刚丢了几个两脚羊,现在还饿着肚子呢,正好这些就送上门来了。”那鳄鱼瓮声瓮气,摆动尾巴,指挥着那些虾兵蟹将们一起上。
    缙云无餍大怒:“放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人族,你竟然敢如此对我出手,是不是不想活了,河伯可是和人族有过约定的。”
    “约定?哈哈哈,狗屁约定,只要我们不在乎,就没什么约定了。去,把他们都给我拿下,小心点别弄碎了。”鳄鱼灵活的抬起爪子,向着前面指去。
    “不得不说,你这个神明当的有足够无耻!”缙云无餍反而不怒了,看着不断往这边逼近的兽族,转身道:“还请您出手镇压了它,我们要把它带到河伯面前好好的问一问罪,看看河伯是不是真的想要和我人族为敌!”
    姮娥点点头,即便在这个时候,依旧显得十分温和:“只要保证它是活的就可以吗?”
    “对,只要活的就行,别的什么的,等司羿大人前来处理!”
    “那就好。”
    姮娥越阵而出,直指鳄鱼,道:“我不想和你们黄河中的兽族产生太大的冲突,只要你自己投降,我就打的轻一点如何?”
    “这就是我主一直说的人族美女吗?果然好美。不如你跟着我们河伯如何,我今天不杀你。”鳄鱼摇头晃脑,看上去憨憨的样子,可它的尾巴甩动,顿时迸发出凌厉的杀机,将姮娥牢牢锁定。
    姮娥也不恼怒,拿出一块玉牌,抬手之间光华迸发,如同冷月散落在大荒之上。
    “月冷夜寒!”
    无边的寒气随着光华一起散发出去,所到之处白霜阵阵,冻结一切。
    鳄鱼不屑道:“玩这一套,不知道我们兽族才是祖宗吗?我和你们人族的玄冥交过手,当时她都奈何不得我,就凭你还敢对我动手,真是不知死活,我当初是怎么打败玄冥的,这次就怎么收拾你。
    坎……坎……得得得……坎……”
    咔嚓!
    寒冷袭击而来,让它连话都没说完就已经完全冻结住了,成为了一坨的冰块。
    寒冷的气流蔓延开来,所到之处无数的兽族纷纷冻结,实力稍微低一些的直接被冻成了粉末,散落在地上,在太阳光下闪耀出七彩的光辉。
    人族这边的战士都看傻眼了,他们一个个的确实知道姮娥的实力超凡,或许有神明的实力,毕竟不是神明的人想要接近司羿都会感觉到压力,可没想到她的实力竟然如此惊人,那可是另外一尊神明,竟然就这么被冻结住了,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唯有重华的双眼之中迸发出了惊人的寒光,不可思议的盯着脸色发白的姮娥,全场当中只有他看的最清楚,感受最深。在他的重瞳之下,天地万物早就不是原来的天地万物了,而是被划分为了阴阳,一阴一阳,彼此对立而又统合。可在姮娥出手过程中,他却没有看到一丝一毫有这样的阴阳之道,只有至阴至柔的不断扩散,只有至阳至刚的不断消退。
    这就是阴的极致,纯阴,至阴!
    而这造成的后果就是,哪怕是神明,也无从抵挡这一招的威力。
    他不禁失神自语自语道:“这就是老师说的,将阴阳之道里,阴柔之道走到极高处才有的威力吗?仅仅是借助一枚玉佩,就能发挥出远超本身的实力。
    那我将阴阳之道里,至阴至阳都走到极高处呢?那将是什么样的景象?
    可以超越熊垣了吗?”
    重华扪心自问,重瞳深处阴阳演化的越加频繁。
    姮娥单手拽着那鳄鱼的尾巴在寒霜中滑动,将它扔给了缙云无餍,依旧温和的仿佛出了趟门买菜一样,拍了拍手道:“这东西交给你了,你可看好了,小心它自己蹦出来。”
    缙云无餍拿着神刀吞天在冰块上敲击着,好奇的看着眼珠子还能转动的鳄鱼,闻言笑道:“您放心,这交给我保证让他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的,可惜这次没有带那些普通战士出来,否则的话光是这充沛的神明气血就能造就一批顶尖的战士了。不过好在有我在里,一点都不会浪费的。”
    缙云无餍当即下令,调动现在身边的所有战士,高阳九子,娥皇女英,丹朱青衣,还有随行的一些普通战士,用壁垒阵开始着手炼化这尊神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平时的时候哪有神明会贡献出自己的气血来他们这些人修炼呢?
    也怪这鳄鱼倒霉,以为天地结冰就觉得姮娥的力量和玄冥一样,可哪里能料到这看似相同的背后,本质却是天差地别。
    一经炼化,滚滚气血如同大河一样,流入到了壁垒阵中,被众人吸收,化作了自己的力量。这其中有九成以上的气血力量是被缙云无餍吸收的,他那本就肥胖的身躯如同皮球一样,以肉的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圆滚滚的,风一吹似乎都能吹出一道波浪来。
    众人即便是一起吸收缙云无餍剩下的那一成的气血,依旧剩下了不少,飘散出去,不大一会儿就在阵法行成了浓密的血雾,薄薄的一层,如同清晨太阳下的早霞。
    不久之后,司羿背着女夭,和河伯一起慢慢的赶了回来,一路上河伯数次露出杀机,想要将女夭杀死,可终究忌惮司羿手里的那把乌号弓,忍住了没有出手。
    “想不到河伯你竟然有如此见识,真是难得。”司羿笑着说道:“想当初人族和河伯相约,定下了彼此之间友好的契约。这么多年以来,人族内多有传闻,说河伯你明面上和我人族交好,暗中却屡屡对我人族出手。今日我人族小辈遇难,第一个赶来的竟然是河伯你,这才知道河伯你对我人族的心意啊。”
    “哪里,哪里。”宛如长蛇一般的河伯,身躯沽泳着前进,嘶嘶笑道:“人族敬我,我也敬人族,当年人族圣皇风华绝代,镇压一世,我向来是佩服至极的,哪里敢对契约之事三心二意呢?”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喝上一顿才行,人族当中可是有好几种美酒的味道丝毫不下于你们兽族的猴儿酒呢……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里会有这么重的血腥气?”
    司羿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脚步加快,只见一片苍茫的白色寒霜之中,血气成球一般围绕,而外面却看不到一个人族。正当他发急想要大喊的时候,就看到姮娥挥手驱散了烟雾,走了出来。
    “呀,羿郎,你回来了。快来看看,河伯的手下竟然敢袭击我们,幸亏我们这些人联手才得以自保,你要是再回来的晚了些,只怕这黄河里又要跳出来别的兽族,那个时候我们只怕无法抵挡了。”
    姮娥看着司羿和一个兽族一起回来,不得他说话,就立刻将事情说了一遍。
    “果真如此?”
    “当然,你看边上那些兽族,要不是我们的动作快,这次只怕是要损失惨重,甚至可能会再也见不到你了。”
    四周散落的肢体,寒气逼人的环境,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血雾,加上姮娥楚楚可怜的样子,一下子就把说服力给拉满了。
    司羿看了河伯一眼,看着它的身躯在这一瞬间从苍青色变成了灰色,这才继续问道:“那它们有说什么吗?”
    “它们说,要把我们当成两脚羊给河伯加餐呢,甚至还说……还说,只要把我们都杀了,就没人知道违背契约的事情了。”姮娥委屈巴巴的说道,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一派胡言,刚刚河伯还和我说它一直以来遵守和人族的契约,甚至在我人族有难的时候,还亲自出手。怎么会下如此荒唐的命令呢。”司羿大怒道。
    “对,对,对,这定然是哪个家伙趁着我外出,公然违背我的命令,才会做出袭击人族的事情来。它现在在什么地方?”河伯赶紧解释道。
    姮娥低着头,不满道:“原来是这样啊,我们一起擒拿下了它,现在正困在阵法里呢,既然是误会,我这就让缙云无餍把它给放出来。”
    不大一会儿,圆滚滚如同皮球一样的缙云无餍堪称是在地上滚着将那鳄鱼拖了过来,宛如死狗一般的扔到了河伯身边。
    “竟然是你!当初你投奔我,我不嫌弃你给我带来的麻烦,不但收留了你,还让你做了我手下的四大将军之一的断头将军,没想到竟然是你公然违背我的命令。”
    河伯怒气冲冲,尾巴一扫将寒冰击碎,放出了断头将军,可它已经哆哆嗦嗦,浑身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了。河伯一边用尾巴狠狠的抽着断头将军,一边偷偷的拿眼睛瞧着司羿,只见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该死的混账,我和人族之间定下契约,哪怕是我都不得有丝毫的违背,你竟然敢如此妄为,真是留你不得了!”
    河伯大怒着,尾巴卷起,咔嚓一声将断头将军的脖子勒断,往地上一扔,这才对司羿道:“今日是我河伯不对,没能管束好手下,实在是万分抱歉。”
    “呀!”司羿这才惊讶道:“你怎么把它给杀了?我还想着你回去教训教训就完了,何必下如此重的手呢?”
    河伯气喘如牛,浑身几乎都泛出了红色,一字一顿道:“公然违背我和人族的契约,死不足惜。只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让我把它带回去安葬,如何?”
    “好说,好说,我们人族与河伯之间不过是误会一场而已,误会罢了。”说着司羿弯腰,亲自把断头将军双手托起,往前轻送到了黄河里,叹息道:“只希望我们之间再也不要有这样的的误会了。”
    “我也希望如此。”河伯冷哼一声,钻入水中。
    眼看着它走远了,姮娥这才轻松起来,正要上前检查女夭的样子,却听到司羿低声道:“快去收拾东西,河伯有变,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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