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心里诅咒婵夏被房梁砸死。
    没召唤出个房梁,弄来只鸟。
    不偏不倚在他头顶来那么一泼。
    两旁人捉鸟的捉鸟,给大人擦拭的擦拭。
    婵夏不顾陈四疯狂暗示的眼眸,踱步来到死者面前。
    地上已经躺着两具尸体了。
    男的那个正是王二,女的盖着布,应是衣衫不整,以此避嫌。
    婵夏每天都会路过这小夫妻俩的摊子。
    前日还活蹦乱跳的人,今儿就这般冰冷地躺着。
    婵夏带上手套,跨过还燃着的火盆,蹲下查验。
    “你来干什么,赶紧回去!”陈四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吴勇造的孽,陈四心知肚明,却不能说出来。
    见婵夏搅和进来了,陈四满心焦虑。
    一旦女儿推翻了大人查验,父女二人必将惹祸上身。
    婵夏手里握有令牌也无济于事。
    在人家地盘,出个“意外”弄死俩人,并非多困难的事。
    陈四相信凭闺女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懂个中利害,签字画押赶紧走人才是明哲保身的最好选择。
    “死者王二,男,二十二岁,身长五尺二寸,眼角鼻孔有黑色淤血——”
    婵夏话还没说完,陈四便抢道:“身无明显外伤,可见是中毒所致。”
    背对着知府,陈四的眼睛都要眨抽筋了,只盼闺女能看懂自己暗示,别继续说下去了。
    “非也。生前中毒者,肤色多为青黑,有的身体可见小疱,两耳肿大,肚腹膨胀十指漆黑,可王二指甲并非漆黑,身体更为青白色,与生前中毒者有天壤之别。”
    陈四绝望的闭眼。
    这个忤逆女!
    她说的这些家传之书上都有记载,他怎会不知?
    现在重点不是王二是否被豆腐西施毒死,而是大人想说他怎么死,他就得怎么死!
    “大人,陈团头,也就是我爹,他年事已高老眼昏花,查案不仔细,我看应该取消他团头之位,换有才之人当。”
    “死丫头,你!”陈四憋不住站起来,刚想骂,就见婵夏掏出令牌,在他面前比。
    一个通行令,硬是让她用出了虎符的效果。
    厂卫的权势就是这般大。
    陈四当然知道闺女这牌子怎么来的,却不能拆穿她。
    好悬没晕过去。
    做了十几年的仵作,熬死了俩团头,好容易升到这个位置,被忤逆女一句话搞没了!
    知府皮笑肉不笑道:“依夏姑娘的意思,王二死因为何?若不是中毒,怎会全身上下无半点伤痕?”
    “人死后身体会变成青白色,不好查验伤痕,但仵作就是要让那死人开口。大人稍等。”
    婵夏从包里掏出葱白,扔给陈四。
    “劳烦阿爹帮忙。”
    陈四正在气头上哀悼自己那丢掉的团头之位,听这忤逆女竟敢命令他,赌气转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前任团头,这是你将功赎罪的好机会。”婵夏先装模作样来一句。
    凑过去,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阿爹,这是救你命,照做,回去我给你三倍的鱼圆。”
    救命?!
    陈四脸色煞白,有心想问又不方便说话,只能配合婵夏。
    葱白拍碎涂在王二身上,以醋蘸着纸覆盖其上。
    婵夏看阿爹熟练操作,心里满是得意。
    要的就是这效果。
    狗官想把责任推给阿爹,然后找机会灭口。
    她当众使唤阿爹,便是要所有人都知道,她阿爹并非不能查验,只是没有查验的机会,受狗官要挟。
    陈四看时间差不多了,取下纸,周围一片惊呼。
    王二身上出现了多出痕迹,婵夏指着伤处说道:“大人请看,王二是遭人活活打死,那豆腐西施身材瘦小,怎会有这般力气将丈夫活活锤至筋脉断裂而亡?”
    知府嘴角含笑,眼里却带着杀气。
    “夏姑娘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还有何发现?”
    婵夏就当没看到知府眼底的杀气,又走到豆腐西施前,把布掀开看了眼,眉头霎时皱起。
    看了眼豆腐西施的后颈,又走进案发的房间,四处打量。
    脑中马上模拟出昨晚的场景。
    吴勇带着人闯进来,先是命手下按着王二,当着王二的面xx了豆腐西施,又将夫妻二人分别弄死。
    一个伪装成被妻下毒,另一个伪装成畏罪自尽。
    吴勇这个王八羔子,就活该天打雷劈。
    “大人,豆腐西施并非自缢,她是被人活活勒死后,再悬挂在房梁上的,凶手手段之残忍,行为之恶劣,简直是闻所未闻。”
    陈四俩眼一黑,好悬没晕过去。
    完了,全完了。他父女二人怕是无法活着出青州了。
    “哦?夏姑娘只看一眼,便可知豆腐西施并非自缢?你可有凭证?若口说无凭,胡言乱语,即便你是厂卫下派青州的,本官也不能放任你胡说八道。”
    俩人之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婵夏不慌不忙:“适才我进房间,见房梁上悬挂绳子未撤,地上却无板凳,大人,这豆腐西施难道是蹦着把头套在绳子上?”
    “啊,我想起来了,是衙役把椅子搬到了一边。”书吏上前打圆场。
    婵夏冷笑:“且不说豆腐西施家所有桌椅我皆看过,没有一把是豆腐西施站在上面能高过悬空处的,就说她脖子上的索痕,也与自缢不同,前任团头,你来说!”
    又被女儿点到名的陈四心一横,左右已经得罪了大人,那就得罪到底吧。
    他这满腔才华,终究是藏不住了!
    “豆腐西施颈后有两道索痕,一道黑,一道白,正常自缢只有一道索痕交于左右耳后。”
    婵夏故作惊讶,“看来前任团头卸任后,这头脑马上清醒起来,也不知为何?”
    在场围观百姓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陈团头并非查不出来,只是不能说,至于为什么不能说,大家心知肚明。
    “大人明见,伪装上吊者,颈部必有两道索痕,底下那道为黑,是以致死所致,上面那道为白,人死血液停止流动,挂在房梁上就会呈现白色。大人,这并非夫妻矛盾导致的命案,这是一起见色起意灭口大案!”
    婵夏停顿片刻,勾起嘴角,直视着知府。
    “众人皆是爹生娘养,是什么样的恶毒之人,养出了这样天打五雷轰的混账王八羔子?!这王八羔子的父亲,莫不是个天打雷劈杀千刀的老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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