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宣和元年,即公元1119年,三月。
    朔风凛凛,大地一片苍茫!
    寒气扑面而来,秦牧紧了紧手中的朴刀,感受着属于冷兵器的那一种金属质感,让他安心不少。
    附近,战马的嘶鸣声,人的呼吸声,盔甲与兵器之间的轻微碰撞声等等,各种各样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无数跟秦牧一样的人开始做战前最后的准备!
    在方阵的前列,旌旗蔽空,尽皆上书一个偌大的“宋”字,迎风猎猎。
    秦牧一手握着朴刀,一手拽着胯下战马的缰绳。
    战马通灵,似乎已经感受到大战将近,故而不时的打着响鼻,欣长的前腿亦是不时的在踢动。
    四周都充斥着躁动不安的氛围!
    秦牧极目远眺,只见在天边的尽头已经出现一抹黑色。
    地平线上那条淡淡的黑线,变得更粗了。
    绵长嘹亮的号角声在前方响起,悠远得就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来了吗?
    秦牧的心中一紧。
    饱经风霜的面颊上,都不由得浮现一抹凝重之色!
    他们的对手,是宿敌西夏军!
    秦牧之所以会这般凝重,是因为他知道这一战,宋军必败!
    并非秦牧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而是他是一名穿越者,从一千多年后的现代来到这里的。
    秦牧已然记不得自己是如何穿越的!
    他就这样突兀的降临到宋朝的大西北,在生死线上几度挣扎。
    差点饿死,差点冻死,也差点被党项人杀死!
    无奈之下,秦牧只能选择投军,本意是想混口饭吃的。
    不料大宋对西夏的战事频繁,宋军屡屡出征,秦牧用了三年的时间,从一小卒以战功升迁至统兵五百人的营都指挥使!
    要知道,秦牧仅仅是弱冠之年而已。
    长年累月的厮杀,让秦牧早已麻木,成了一个满手都是血腥的屠夫。
    他很担心自己会被西军中的丘八们同化!
    尽管,他自己都是丘八一个……
    作为历史发烧友,秦牧对于这一次的统安之战那是耳熟能详的。
    虽说宋军的主将是大名鼎鼎的“天生神将”,熙河经略使刘法,但架不住猪队友实在太坑,逼着他去送人头!
    历经数十年沙场拼杀的刘法,最终没能逃过宋朝以文御武瞎指挥带来的恶果。
    指挥他的不是文人,而是创造出华夏历史五个之最的宦官童贯!
    秦牧对于这一战的细节已然记不得太清楚,但是他知道,威震西陲的一代名将刘法最终会血染河湟,捐躯沙场。
    战败之后,西夏军更是一路攻掠烧杀,宋朝军民、役夫死难者近十万人之多!
    秦牧虽知道结果,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无力阻止,更没办法逆转此战的胜败。
    “陈敢,害怕吗?”
    心中千回百转之余,秦牧又把目光放在了身旁的一名小卒身上。
    这小卒不过十六七岁,穿着一身老旧的板甲,内衬火红颜色的战衣,手中紧紧的攥着一支长枪,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恐惧、兴奋、紧张等等心绪无法掩盖,一一流露于其间。
    同是天涯沦落人!
    秦牧是很清楚陈敢此刻的心情的。
    陈敢的命运与他颇为相似。
    陈敢生于渭州,父母皆死于党项人手中,唯一的妹妹也被党项人凌辱致死,这导致陈敢在满腔愤恨,又无所依的情况下投军,是为秦牧招募的新兵!
    跟他这种年纪的时候,秦牧已然浴血沙场。
    “不怕!”陈敢咬牙道。
    闻言,秦牧只是淡淡的摇摇头。
    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对于死亡的恐惧,会在疆场厮杀之前后弥散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即便是领军的大将,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在战争中生还!
    “待会儿你就跟在我身后。”
    “是!”
    秦牧又安静下来,眺望远方。
    对面的西夏军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对宋军发起攻击,而是在不断的排兵布阵。
    “轰隆隆!”
    纷乱的马蹄在旷野上不断飞驰,掀起一大片的烟尘。
    宋军与西夏军这一回是遭遇战,攻守不一,不过刘法是被童贯逼着出击的。
    秦牧估摸着,待会儿刘法必然会主动发起进攻的!
    正面作战,作为大宋最为精锐的边军,又是擅长于山地作战的西军是不惧党项人的,只不过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贸然出击,刘法这是犯了兵家大忌!
    “呜呜——”
    “咚咚咚!……”
    随着嘹亮的号角声,赤着上身,膀大腰圆的鼓手旋即挥动鼓锤,不断敲击着厚实的牛皮大鼓。
    沉闷而又显得压抑的战鼓声,瞬间传遍整个旷野,直冲云霄!
    “杀!杀!杀!”
    “进攻——”
    刘法最终还是下达了进击的命令。
    秦牧所在的位置属于前军,故而在战鼓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便要跟随所部的宋军将士,一起朝着党项人的方阵那边冲击过去。
    “冲!”
    宋军宛如一片火红色的浪潮,一往无前的奔向西夏军。
    宋军勇敢,西夏军凶悍,二者之间的碰撞,必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分出高下的。
    虽说大宋在经过王安石变法后,军力有所增强,以至于近些年来一直压着党项人打,但是渐显颓势的党项人到底没有走到日薄西山的地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党项人还是挺抗揍的!
    “唰!”
    在抗过十几波箭雨之后,宋军终于冲到党项人的方阵前列,开始短兵相接。
    秦牧作战十分勇猛,他率领着麾下的士卒猛然在党项人的盾牌阵上撕开一个口子,然后挥动朴刀突击进去。
    仅一个挥砍,便割断了一名西夏军士卒的咽喉。
    “吁——”
    几个敌人眼看着秦牧的武力与衣甲,知道他一定是宋军的将领,故而合围过来,一上一下的针对秦牧的人与马进行突刺。
    一寸长,一寸强!
    秦牧干脆舍掉朴刀,拿起一支双钩枪,挑飞两个党项人的长矛,然后一个回旋,又将一名党项人刺杀于马下。
    剩下的几个敌人,则是被陈敢等士卒一一击杀!
    “噗!”
    陈敢将手中的长枪刺入一名党项人的心口之后,殷红的血液顿时喷薄而出,撒在他的脸颊上,血染征袍!
    陈敢的呼吸陡然变得沉重起来,双目赤红。
    一个党项人本想偷袭陈敢的,但是被秦牧一枪戳死了!
    秦牧冷冷的告诫道:“陈敢,战场上不要发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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