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郡,白凤城外。
    有一连绵山脉,深长不知几许,终年有白云缭绕在山腰,山腰以下藏于渊,山腰以上隐于天。
    当地人戏称,此山有仙人隐居,不理世事,遂取名闲云山。
    云遮雾绕中,一道身影踽踽独行,正是乔驭。
    来到闲云山已经许多天了,但闲云山出乎意料的大。
    就算藏着一批被封印的人魔,凭他一人之力想找到,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更大的可能是毫无所获。
    纵身掠到一处山峰上,眺望山外的阡陌农田,乔驭心中充满了苦涩。
    忽地。
    他眸光一动。
    根据人魔凹洞的字迹提示,所谓‘闲云山下’,指的会不会就是整座山脉最低的地方?
    听起来很幼稚,可许多事,正是外人想复杂了。传递一门信息最有效率的方式,正是尽可能直白。
    反正没有其他线索,索性试一试。
    花了两天时间,乔驭总算从当地老人口中,得知了一处偏僻所在。据说那里常年阴气密布,毒物横行,乃是闲云山的绝地。
    保险起见,乔驭打算先兑换到有用的剑神时刻,再去探险。
    只是这回运气不佳,连续试了两次,不是兑换到襁褓剑神,就是幼年剑神,还不如他自己。
    到了第三次,才总算有所不同。
    “恭喜宿主,获得五百岁的剑神时刻,永恒寂灭。限时一分钟。”
    没记错的话,剑神连四百岁都不到,五百岁是什么鬼?
    系统解释:“永恒寂灭,即消失在此世,不受任何事物因素的影响。时限一到,宿主自能恢复。”
    这岂不就是另类空间,一种最高级的防御手段?
    乔驭大喜,有了这个底牌,就算出现危险也有退路,遂不再犹豫,朝着绝地赶去……
    闲云山深处。
    一片坑坑洼洼的沼泽,上空灰气弥漫,泥土不时蠕动几下,钻出一条条大蟒,水鳄等。周围更是长满了奇奇怪怪的植株,散发着异味。
    一堆堆尸骨,腐烂的,未腐烂的,尽皆成了此地毒物的美食,看得正在小心前行的一群人肠子抽搐。
    “啊……”
    几名年轻人突然趴在地上,翻滚不止,脸和手掌都浮起了青黑色,口中惨叫连连。
    在他们的脚边,一株墨色的藤条长出尖刺,几人的血滴在上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腥臭无比。
    监察司武卫和一帮江湖高手,忙不迭向后退。
    唯独一名荆钗布裙,做村姑打扮的柔弱少女,往前走去。从腰间的药篓里,取出了几根晒干的植株,掰断一小半,小心翼翼递给几人:“你们,你们快吞下。”
    几名打滚的江湖武者一股脑冲上来,吓得少女闭上眼睛,等手上的东西被夺后,连忙后退,拿出布帕擦手。
    说来也怪,那几名中毒武者一吞下药条,脸和手掌的青黑色很快褪去。
    “姑娘的医术果然高明,不愧是百毒门传人。只是我们走了那么久,还是在原地打转,姑娘是不是带错路了?”
    一名国字脸男子走上前,穿着绣蓝丝的白衣,腰佩长刀,正是白凤城武卫的首领,六品绣衣使裘胜。
    柔弱少女低下头,羞羞怯怯地说道:“裘大人,此地毒物甚多,有些毒连我也解不了。师傅又不在,还是先回去吧。”
    这话无疑引来了江湖高手们的赞同,然而裘胜却道:“正因为危险,才更要探个清楚,岂可畏畏缩缩?既然姑娘不识路,剩下的交给裘某吧。”
    裘胜嘴上正义凛然,可谁知接下来,他竟让在场的江湖高手们轮流顶在前面,自己和武卫们押后。
    身份的悬殊,令江湖高手们敢怒不敢言。他们都是白凤城附近的帮派武者,今日不配合,势必连累到帮派。
    在裘胜的命令下,几名江湖高手,不得不硬着头皮往沼泽深处走去。柔弱少女想阻止,却被裘胜拦住,冷冷扫了一眼。
    前方传来惨叫,探路的江湖高手拨开几丛人高的草杆。下一刻,全身开始发红,冒出了腾腾热气。
    “姑娘,快救救他们!”中毒者的同门,朝着柔弱少女大吼。
    柔弱少女看了看草杆,指着一旁地上的几堆东西,小心道:“快把这些捡起来,喂给他们吃。”
    一名中毒者转头,待发现是何物后,顿时怒不可遏:“你让我们吃屎?”
    有几人本就心气不顺,此刻仿佛找到了发泄的渠道,齐齐扑向少女,张手就想扇耳光,中途却被武卫们拦住。
    谁料就在这时。
    一条筷子粗细的毒蛇,突然从草堆中窜出,射向柔弱少女。裘胜正想出手,一束细细的金色剑光先他一步切来,将毒蛇斩成两段。
    柔弱少女吓得一哆嗦,眸光却意外凝固。
    在那阴森的草杆中,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挑的男人,明明已届中年,可长相却俊朗得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两鬓垂于胸前的白发,在西斜的浅淡暮阳下,也微微闪着光晕。
    怔怔注视良久,待目光下移,发现来者的手发红时,柔弱少女忙提醒道:“大叔,你也中了红尾杆的毒!”
    她绕开毒蛇的尸体,撩起裤腿,以免沾上赃物,走到乔驭跟前,说道:“大叔快坐下,我给你施针。”
    后方的一群江湖人面面相觑。
    那几名中毒的武者,更是感受到深深的恶意。
    一人抬手大怒:“他就不需要吃屎?”
    柔弱少女一边从药篓里拿针,一边小声辩解:“大叔的毒比较深。”
    听到这个解释,几名中毒者几乎绝倒,敢情中毒深还有这个好处?况且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中毒更深?
    柔弱少女瞧了瞧乔驭的手,观察片刻,忽地低垂螓首,耳根都在发热,轻声道:“大叔,你,你能不能先脱掉衣服,否则不好施针。”
    乔驭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服下,刹那间,手掌的红色褪去,笑道:“不劳姑娘费心了。”
    药丸是之前在星岛湖,百折山三长老送给他的,说是能解百毒。如今看来,效果确实不错。
    柔弱少女抬头看了片刻,低低哦了一声,收起银针。
    身后的中毒者中,有一位狠人,咬牙在地上翻滚几圈,浑身的红色不断加剧,气喘吁吁喝道:“快过来解毒,我现在的毒够不够深?”
    柔弱少女只好走过去,咬唇道:“你坐好。”
    那名武者虽然毒发不轻,可还是感到纳闷:“不需要脱衣服?”
    少女细声道:“你们中毒的位置不一样。”
    众人你眼望我眼,表情都有些古怪。
    连番施针后,中毒者们的情况大为好转,不过短期内无法探路。
    裘胜便看向乔驭,以一贯居高临下的口吻道:“阁下来此,可是为了采摘灵株?我观你修为不差,已经到了金玄境后期,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助力。
    不如留下来,若是表现尚可的话,回去后我不会亏待你。”
    乔驭毫无兴趣:“不必了,我喜欢一个人。”
    正待转身离去,裘胜冷冷道:“等等,刚才你中了毒,吃的是什么?我乃白凤城监察司武卫,六品绣衣使。
    此次前来,乃是为了调查毒阵虚实,免得更多采摘者罹难。事关白凤城远近的安危,一切为公。你身上若还有那种药丸,还请交出来,放心,我会给你银子。”
    百折山的药丸,价值自是无需多言,光是能解百毒这一点,就足以让江湖武者趋之若鹜。
    乔驭总共就这么一颗,别说给不了,就算能,听了对方这种命令式的话,他也不可能犯贱。
    没有回答,乔驭往远处走去。
    “我让你走了吗?敢阻扰监察司办事,出了问题,你有几个脑袋?”裘胜冷冷一笑。
    不用他多说,身后的一帮武卫已然掠出,很快将乔驭包围在中心。
    乔驭回过头,目光冷漠:“张口闭口监察司,你加入监察司,是不是就为了盘剥江湖同道?”
    在场的一些江湖武者,听了这话一阵解气。
    裘胜却是脸色猛沉,断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一条江湖野狗,也敢对本官点头论足?本来你乖乖交出药丸,还可以给你几两银子。
    现在,本官怀疑你有不轨之心,对监察司不敬,立刻跪下投降。否则,本官当场要了你的狗命,相信江湖上不会有一点浪花。”
    柔弱少女劝阻道:“裘大人,冷静一点,毒阵诡异莫测,正需要助力。”
    其他一些江湖高手,许是兔死狐悲,也在劝说。
    裘胜嘴角咧起一丝讥嘲的弧度,望着对面的乔驭:“看在那么多人求情的份上,献上灵丹,并且由你在前探路,直至破掉毒阵为止,我可以考虑赦免你。”
    众人闻言胆寒,这分明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可你能有什么办法?别说裘胜本身是蓝玄境中期武者,为在场最强。哪怕是手底下的鹰犬们,谁又敢对他们动手?
    江湖人,终究只是江湖人。
    乔驭也笑了:“赦免我?凭你也配?”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大人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去死吧!”
    一帮武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都想擒下乔驭立功,纷纷挥舞兵器杀了上去。
    一时间,一团团金色光芒爆发,照亮了昏暗的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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