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是真的震惊了。
    绝非演戏。
    盛叔玉那个家伙此前并未谈及,不仅仅割掉了户田清一郎的脑袋,还割掉了户田清一郎的小头。
    看到宫崎健太郎那震惊的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的样子,佐上梅津住也是表情严肃的点点头,“确有其事。”
    “惨无人道!毫无人性!”程千帆出离愤怒了,声讨道,“他们竟然如此折辱一名值得尊敬的帝国将军,简直是丧心病狂!”
    “池内司令官阁下无比愤怒,他已经下令全面彻查和搜捕,务必将袭击浦口饭店的凶徒全部缉拿归案。”佐上梅津住说道,“此外,司令官阁下特别指出,必须找回户田旅团长的头颅和……和小头。”
    堂堂帝国少将的小头被敌人割走了,此乃奇耻大辱,此事本来只有池内司令官、他自己,以及军医川西爱之助知道,不过,要搜索和追回脑袋和小头,离不开宫崎健太郎这个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暗助,所以,他也只得对宫崎健太郎如实告知。
    “必须追回!”程千帆义愤填膺,“堂堂帝国将军的躯体决不可受此残缺之辱!”
    他看着佐上梅津住,正色说道,“佐上君,需要我做什么?”
    “法租界是你的地盘,宫崎君的手下素来消息灵通。”佐上梅津住说道,“我们研判敌人在行动后极可能躲藏在法租界,所以需要宫崎君的人暗下里打探消息,注意协查可疑人员。”
    “此乃分内之事。”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
    “还有一件事。”佐上梅津住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道,“根据昨晚浦口饭店幸存者的口供,袭击者中应该是以祝寿的名义潜入浦口饭店的。”
    “户田将军的寿宴,大宴宾客,这本就给敌人以可乘之机了。”程千帆叹息一声说道。
    “其中有人自称是玖玖商贸的代表,是受了你的委派,特来寿宴祝寿送礼的。”佐上梅津住说道。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宫崎健太郎,并非是他对宫崎健太郎产生了怀疑,他曾经仔细分析过,此事应该和宫崎健太郎无关,不过,这件事本身确实是一个调查线索,出于怀疑一切的原则,他的心中下意识的提高了警觉。
    “狗胆包天!”程千帆勃然大怒,“他们竟敢冒充、打着我的旗号!”
    程千帆表现的非常愤怒,甚至比方才闻听帝国的少将旅团长的尸身受辱还要愤怒。
    看到宫崎健太郎如此反应,佐上梅津住暗暗点头,这符合宫崎健太郎应该有的反应,无可疑。
    “此人自称朱辰杰,是你的手下,并且拿了一块刻有户田将军名字的砖头,诈称是你特意为户田将军精心挑选的来自欧罗巴某个皇室的礼物。”佐上梅津住说道。
    “佐上君怀疑我?”程千帆面色阴沉下来,看着佐上梅津住说道。
    “宫崎君误会了。”佐上梅津住摇摇头,“此事显然是敌人假冒你的手下,以此名义混进浦口饭店的。”
    他沉声道,“只不过,敌人既然选择使用朱辰杰这个名字,我的考虑是,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譬如说,玖玖商贸是否确实有这么一个叫朱晨杰的人?”佐上梅津住问道。
    ……
    “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程千帆思忖说道,“你怀疑那个人虽然用了朱辰杰这个假名字,但是,却有可能确实是有朱辰杰这个人。”
    “是的,我正是这个意思。”佐上梅津住点点头,“即便是随口起的假名字,人在下意识的情况下说出的名字,也可能并非是乱编的,也许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亦或是他的朋友中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思路,只是一种猜测,一个调查方向。”
    “玖玖商贸是否有叫朱辰杰的人?”他问宫崎健太郎。
    “那么多人为我做事,端我给的饭碗,我哪里记得住那么多名字。”程千帆皱眉说道,“我会吩咐下去调查此事的。”
    ……
    程千帆下了车,回到自己的座驾。
    “帆哥,佐上找你什么事?”李浩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户田清一郎死了,而且脑袋和小头都被割掉带走了,这激怒了日本人。”程千帆说道,“佐上希望我这边能帮宪兵司令部打探情报。”
    “户田的脑袋被割掉了,干得好,太解恨了。”李浩高兴说道,行动队成功撤离后,直接归巢安全屋,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他这边也并不知道浦口饭店的更多内情。
    然后他的面色古怪,“帆哥,你刚才说户田的小头,小头也被割掉了。”
    “希望盛叔玉这个大小头礼物,戴老板能够喜欢吧。”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他对浩子说道,“中央区今天会开展治安巡查行动,金总亲自带队,你这边也跟随鲁玖翻一起行动,暗中保护好金总。”
    “帆哥你担心日本人会对金总不利?”李浩问道。
    “日本人那边接连吃了这么大的亏,必然会大肆搜捕、报复。”程千帆说道,“金总带队开展治安巡查,看似是很主动的配合了日本人,实际上他这边提前展开巡查,无论是打草惊蛇也好,还是敷衍了事暗中放跑抗日分子,这都是在给日本人‘帮倒忙’,日本人也不傻,他们心中明白着呢。”
    他面色严肃说道,“日本人早就将金总视为眼中钉了,对他非常不满,很难说这次恼羞成怒的日本人会不会动手。”
    得知日本人吃了大亏,金克木便以维护法租界中央区治安的由头,率先开展所谓的治安巡查行动,这是一个阳谋,一个日本人哑巴吃黄连却又不好公开反对的阳谋,程千帆也不得不佩服金总的老辣和胆量。
    “我明白了。”李浩点点头。
    ……
    “啊啊啊啊啊!”
    宪兵队的刑讯室内,烧的通红的烙铁,被用力摁在一个身上已经鞭痕累累的犯人的身上,犯人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菅沼真一郎面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弄醒他。”
    一盆冷水浇在了犯人的身上,后者发出低低的痛苦的呻吟声,缓缓醒转。
    “说出你的名字,身份。”菅沼真一郎上前一把揪住犯人的头发,表情狰狞吼道,“不然的话,我这里还有更多让你生不如死的好玩意。”
    “呸!”已经被折磨的不像样子的男子吐了菅沼真一郎一脸血水。
    菅沼真一郎摸出手帕,擦拭了脸上的血水,他并未因此而暴跳如雷,而是冷冷的打量着对方,“你真的不怕死?”
    “我怕!”男子说道。
    菅沼真一郎大喜,“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你不仅仅不会死,还会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我怕的是,我堂堂华夏贵胄,却死在小小倭奴手中,徒令祖先蒙羞。”
    “巴格鸭落!”菅沼真一郎恼羞成怒,从手下手中接过沾了盐水的皮鞭,疯狂的抽打起来。
    这一次,男子紧咬牙关,强迫自己不再发出惨叫声。
    ……
    “菅沼君,犯人可曾开口招供?”佐上梅津住急匆匆回到刑讯室,问道。
    此人是宪兵队在齐民医院的行动中捕获的一名活口,此人小腿中枪,以至于没有能够逃脱,被宪兵抓获。
    成功抓到俘虏,这令佐上梅津住等人大喜过望,当务之急就是撬开这人的嘴巴,获取其他逃散人员的落脚信息。
    “这人是一个死硬分子。”菅沼真一郎冷哼一声,说道。
    “还有菅沼君撬不开的嘴巴?”佐上梅津住说道。
    “这个人出口成章,应该是有些学识的。”菅沼真一郎与佐上梅津住走到一旁说道,“这些有一定文化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是非常主动加入到对抗帝国的行列的,这些人被抓,要么是几鞭子下去贪生怕死,还有的就是这种,非常顽固的死硬分子。”
    “就没有获得一些有用的情报?”佐上梅津住皱眉问道。
    “这是从此人身上搜出来的物品。”菅沼真一郎说道。
    佐上梅津住看着桌子上的物品,他仔细检查:
    两枚大洋,半截铅笔,一张空白的纸张,还有一个烟盒,烟盒里只有两支香烟了,半盒火柴。
    佐上梅津住拿起那张空白的纸张,他拿到灯光下看,甚至还靠近了炭火盆,都并未发现纸张有什么异样之处。
    “这张纸我仔细检查过了,似乎只是普通的纸张。”菅沼真一郎说道。
    “派人送给川西军医,请他帮忙检查一下这张纸。”佐上梅津住说道。
    川西爱之助不仅仅是军医,还是一个对化学颇为精通之人,如果这张纸上有猫腻,川西军医定然能发现什么端倪的。
    佐上梅津住的目光盯着桌子上的物品,忽而,他眉毛一挑,拿起了那半截铅笔,然后放在鼻翼尖嗅了嗅。
    ……
    “室长一定是被荒木播磨害死的。”平井信次面孔狰狞,咬牙切齿说道。
    他本是一个在所有人看来只是无足轻重的普通特工,是千北原司发掘他的才华,并且提拔了他,委以重任。
    对于平井信次来说,千北原司不仅仅是伯乐,更已经成为他最尊敬的人,是他的信仰。
    现在,千北原司不幸遇难,于平井信次而言,不啻于天崩地裂。
    这一天以来,平井信次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犹如失去了灵魂。
    不过,就在进驻特高课的宪兵队撤走之时,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浑浑噩噩的平井信次,却是听到行动队有队员在聊天:
    千北室长竟然亲自以身作饵,真是令人想不到啊。
    就是这么简单的聊天话语,却令平井信次整个人一个激灵,或者说浑浑噩噩的平井信次找到了战斗和活下去的希望。
    对啊。
    以他对千北原司的了解,千北室长是不需要,也是不会主动上车赴险的,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那么,千北室长为何会反常的上了作为诱饵的小汽车?
    这不对劲。
    以室长的性格,若是被迫,或者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临时决定上诱饵车辆?
    千北室长的死,看似是死在了敌人手里,只是,这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
    平井信次第一反应是宫崎健太郎背后使坏,因为千北室长和宫崎健太郎关系非常糟糕,室长一直坚持暗中调查,不,甚至可以说是半公开的‘秘密调查’宫崎健太郎,对此,宫崎健太郎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而且,室长的存在,可以说是直接抢走了宫崎健太郎在课长面前的宠信。
    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倘若是有谁可能暗害千北室长,宫崎健太郎绝对是在怀疑名单之列。
    只是,平井信次打听过了,齐民医院行动的时候,宫崎健太郎(程千帆)并不在齐民医院,如此,宫崎健太郎在背后使坏的可能性就下降了不少。
    当时在齐民医院的人是最有嫌疑的。
    平井信次怀疑的目光锁定在了荒木播磨的身上。
    要说证据?
    他并没有什么证据。
    他只知道,荒木播磨和室长的矛盾也很深,而且此次行动,室长可以说是趁机从荒木播磨的手中夺取了行动队的指挥权的。
    抢班夺权,尤其是兵权,此乃绝对死仇。
    正因为此,平井信次坚定的将怀疑目标确认为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有动机,人又是在齐民医院,这两点就足够了,足以支撑起平井信次的调查和报仇之心了。
    ……
    “长官。”熊泽勘兵卫听得平井信次的话,吓了一跳,赶紧低声说道,“我们并没有什么证据。”
    他劝说道,“荒木队长现在已经掌握了特高课的大权,即便是室长的死真的和荒木队长有关,我们也没有办法。”
    “特高课内部,我们自然没有办法。”平井信次面色阴沉无比,“别忘了,宪兵队那边可是刚灰溜溜的撤走,如果我们能查到荒木播磨暗害室长的证据,我们就……”
    说到这里,平井信次嘴巴闭上了,他的眼眸中闪烁奇异的光芒,“熊泽,你说,课长的死,会不会也和荒木播磨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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