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月下旬,将进初夏,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
    这时候京中发生了几件件大事,首先是圣上圣旨赐婚,礼聘英国公长女张顺为皇长孙妃。
    圣上的长孙,又是过世太子的唯一儿子,他的婚事还是能引起朝野内外热烈的讨论的。而圣旨一下,不管是东宫还是英国公府,都是松了一口气。
    英国公夫人更是双手合十,道了一句“谢天谢地。”
    这件亲事总是吊着,没有确定下来,总是令人不安心。如今有了这道赐婚的圣旨,除非张顺犯了大错,或者张顺不幸早寿,不然就再无更改。
    英国公府捧出一个太子妃之后,如今又捧出一个皇长孙妃,越发成繁花锦绣、烈火烹油之势。
    其他各府自然要送礼上门拜贺,就连谢家也不能免俗,准备了厚厚的礼让人送到了英国公府去。
    送礼的人去了一趟英国公府,回来的时候顺带了英国公夫人的话和帖子回来,英国公府明日办庆祝宴,邀请王氏前去参席。
    谢家与英国公府是姻亲,自然是要去的。只是这一次,王氏并没有带凤卿去。
    但却也能理解,凤卿如今这身份,去是不大合适,别人会以为谢家是来和英国公府打擂台的。
    赐婚的圣旨之后,不到两日,圣上又接着下了第二道圣旨,封皇长孙萧禹询为靖江王,领郡王俸禄。
    这一道圣旨,却比上一道赐婚的圣旨更掀起了千重浪。
    都知道圣上向来宠爱这个长孙,还有传闻说圣上会越过几个儿子,直接立皇长孙为储君。
    可如今,封了皇长孙为靖江王,是不是就是表示圣上根本没有立皇长孙为储君的意思。毕竟若是真有心立皇长孙为储君,根本无需另外封郡王,直接立为太孙就可以了。
    就像太子过世之后,圣上没有让皇长孙和太子妃等人迁出东宫一样,这会被人解读成圣上有意立皇长孙为储。这一次圣上给皇长孙封爵位,也会被解读成皇长孙已不是圣上心目中储位的人选。
    甚至还有许多人猜测,圣上可能会让皇长孙迁出东宫,住到靖江王府里去。
    这件事情,连谢远樵都有些嘀咕。揣测来揣测去,不敢确定圣上心里的心思。
    既然琢磨不透,谢远樵便让人将凤卿叫了过来,凤卿的见识不比一般的闺阁女子,有时候能提供给他另类思考的角度。
    这件事情出来之后,凤卿倒也揣摩过那位上位者的心思。但她既然没有见过他那个人,也不知道如今的圣上是个什么性子,却也不敢完全确定他的想法。
    但她是不能跟谢远樵说她猜不透圣上的想法的,他要是认定你能想透,你却跟他说你不知道,他只会当你是谦虚或者摆谱,而不会认为你真的不知道。
    他要是认为你是谦虚,他会缠着你非要说个一二三出来,他要是认为你是在他面前摆谱,他会很不高兴。
    凤卿只好笑着敷衍他道:“女儿见识有限,揣摩不透圣上的心思。不过女儿想,圣上虽是圣上,可也是几位皇子皇孙的长辈,心里大约也有普通长辈的想法。不知爹爹记不记得,若是太子不曾过世,太子殿下的长子成年后,按礼也是要封郡王的。”
    现在是太子早逝,膝下唯留的皇长孙圣上一直让他住在东宫,总让人有种圣上将皇长孙当成储位候选人之一的错觉,所以倒是忘记了这一层。
    凤卿继续道:“圣上刚给皇长孙殿下赐了婚,可是皇长孙虽然是圣上的长孙,但身上却无品无爵,难免让礼部不知道皇长孙的婚事应该要按什么规格办。”
    若是圣上有心立皇长孙为储君,这婚事是不是应该按太子的规格来办?若是没有,他的婚事是应该按亲王的规格办还是郡王的规格办?可若按亲王、郡王的规格办,他身上也暂无爵位,仿佛也不合规矩。
    若是按普通宗亲的规格办,那根本就是得罪人了,皇长孙殿下恐怕都要冷飕飕的盯着他们问他们是不是瞧不起他了。
    万一以后真是皇长孙登基,有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想借着皇长孙的亲事来试探圣上的心思的。
    凤卿再道:“圣上封皇长孙为靖江王,或许只是为了皇长孙成亲时候面子上好看。”或许人家可能根本就没往储位上想,结果却被其他人解读出了n种意思。
    凤卿有时候想,圣上现在或许根本就还没有决定储君的人选,或者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却也不会这么快就表露之前。有太子莫名其妙早逝的前车之鉴,圣上可能会为了下一任储君的人身安全着想,直到最后一刻才立储君。
    谢远樵对这个答案并不能满意,帝心难猜,这在他心里已经形成了固有印象,圣上做每一件事必然是有他深厚的意思,决不能仅是这么简单的意思。
    凤卿站在一旁,看着谢远樵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一会凝眉一会沉思。她知道他不信她的想法,她也不觉得失望。就连凤卿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就是对的。
    而另外一边,东宫里的气氛同样是惶恐不安,乌云笼罩。
    除了上一次太子过世,东宫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气氛了,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
    太子妃坐在椅子上,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黑色的请勿靠近的气息。吕嫔扶着桌子,脸色苍白得更是几乎连站都站不住,脑子嗡嗡嗡的,仿佛随时要倒下一般。其他众人也都有一种前途未卜的感觉。
    唯一对这一切表现得毫不在意的恐怕也只有俞嫔一个,脸上平静得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拿了糕点喂自己才四岁的女儿,一边还柔声的劝道:“你今天早上已经吃过点心了,现在不能吃太多白糖糕,只能吃两块,不然积食了就不好。”
    太子妃转头剜了她一眼,俞嫔脸上无动于衷,甚至有几分不屑,然后才默默的放下了手里装着白糖糕的碟子。
    太子妃不喜欢她,俞嫔知道,这东宫里就没有多少人喜欢她的,俞嫔更知道。
    大家都觉得她是个狐媚子,勾引得太子做出失德的事情来,抢了亲弟弟的王妃。可是当初并不是她先找上太子的,而是太子来找的她。
    东宫人人都希望萧禹询能当上储君,唯有她不想。
    萧禹询就算当上了太子,以后当上了皇帝又能如何。最多也不过尊她一个太妃,她的金安能被立为公主。可是又怎么样呢,这太妃的日子能有什么好过的,甚至比不上皇妃。难道她以后就只能看着太子妃和吕嫔的脸色枯死宫中。
    不,她还年轻,她才二十一岁,她还可以有更好的未来,不应该只能当一个清寡的太妃,了此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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