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夫人继续解释道:“凤卿不是个简单的孩子,论心机论手段,她不会在你之下。你姨父谢远樵也不是简单的人,未必愿意唯我们英国公府马首是瞻。”
    更遑论凤卿有如此美貌,有貌有心机,难道她会愿意屈居人下?到时候两人真一起嫁进了东宫,谁压住谁、谁收服谁都不一定了。
    他们不能冒这样的险。
    英国公夫人拉着女儿的手道:“以后不要再提这样的事情了。”为了彻底打消女儿的念头,想了想又道:“且你姨母,怕也不想谢家卷入储位之争。我那日随意试探了她一番,她甚至不想让凤英娶与东宫或众位皇子太亲近的人家的小姐。连凤卿的亲事,她也已经有了打算。”
    说着又问:“你还记得那日的袁夫人吗?”
    张顺问:“国子监祭酒袁大人的夫人?”
    英国公夫人点了点头:“凤卿大约正在与袁夫人的次子议亲,袁夫人对凤卿很满意,你姨母对这门婚事也想促成。你在这里筹算让凤卿随你滕嫁,焉知人家是否有心入东宫。以她的身份,与其进入东宫为侧,争一个未知的前程,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当嫡子正室,反而是更好的选择,你总不能强迫人家。”
    张顺道:“原是如此吗。”
    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小小松了一口气。之后,她便再没提让凤卿滕嫁的事。
    皇宫,养和殿里。
    明熙帝手捧着一份折子,眯着眼睛隔得远远的看折子上的内容,看完一本便气呼呼扔到另外一边,又拿上另外一本看。
    连续看上三四本之后,忍不住吹着胡子骂道:“这些庸臣,没几个是真心为朝廷办事的,一个个都跟朕打马虎眼。两浙和福建一带常有倭寇上岸扰民,朕让他们写个如何遏制倭寇的条陈上来,他们倒好,都为了图方便,一个两个都提出要关闭沿海通商口岸。他们说的倒是轻巧,口岸一关,倭寇是挡住了,朝廷的税赋也要少了一大半。治理偌大一个江山,官员吏使的俸禄要银子,各地军队饷银要开支,修城筑堤要银子,年年这么多旱灾水灾蝗灾,赈灾济荒也需要银子……赋税少了那么一块,来年国库便开不了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这皇帝可不就是天下最大的当家人。
    明熙帝继续道:“且这倭寇一来,我们便关了口岸,倒显得我泱泱大国怕了他们几个小毛贼,我朝廷的颜面何在。”说完气得一本折子仍在地上。
    萧长昭站在一旁,抱着手眼睛一直欣赏着旁边石座上放着的一块巨大寿山石,仿佛并没有认真在听明熙帝的话。
    寿山石上仿佛是天然形成了一个寿字,看着大气磅礴,气势巍峨。
    明熙帝见他如此漫不经心,顿时不高兴了,微恼道:“老五,你有认真听朕说话?”
    萧长昭放下手来,回过头来道:“听着呢,父皇要是不喜欢这些文武百官,干脆全换了得了。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当官的读书人还不满地找。”
    明熙帝瞪了他一眼,道:“你进宫来就是来跟朕抬杠的?换了文武百官这种话,你嘴巴一张一合随口就来,你怎么不说把你爹这个天子也换了。”
    萧长昭道:“儿臣岂敢。”
    明熙帝哼哼道:“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又道:“你的兄弟们要是敢这样跟朕说话,朕早让他们在养和殿外跪着去了,还容你在朕这里没大没小。”
    萧长昭道:“要不,儿臣也到殿外跪着去?”
    明熙帝又哼哼了两声,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指了指被他扔到地上的折子,道:“也不帮朕将折子捡起来。”
    萧长昭道:“儿臣可不敢碰您的折子,免得又有人跑到您面前告状,说儿臣窥探帝事,居心不良。”
    旁边伺候明熙帝的李公公差点就没给跪下了,这种话,也就这位祖宗敢在圣上面前说。
    明熙帝道:“朕看你就是不捡,也居心不良。”
    萧长昭倒是不否认,点着头道:“对,父皇说的不错,儿臣的确居心不良。但儿臣一个嫡皇子,若是连这点居心这点志气都没有,父皇,那您说儿臣还像是您儿子吗?”
    李公公见萧长昭真没去捡那折子,于是弯腰上前自己将折子捡起来,放到了明熙帝跟前的桌子上,又回到了他原来站的地方,躬身弯腰的站着。
    明熙帝哼道:“巧言令色!”说完又问:“你媳妇刚刚下葬,你这时候进宫究竟是干什么来?”
    萧长昭道:“其实真没什么事,儿臣就是住在自己的府里烦,所以打算进宫到母后宫里躲个清静。既然进了宫,总不好不到您这里来请个安。”
    明熙帝道:“刚死了媳妇,倒不见你有半点伤心。”
    萧长昭一脸不在意道:“这人死都死了,有什么好伤心的。活着的时候都不见有什么感情,死了难道就变得情深意重了。”
    明熙帝道:“你倒是无情得很。”
    萧长昭道:“儿臣只是比一般人坦白,学不来虚情假意。”说完指了指身后的那座寿山石,问明熙帝道:“您殿里这座寿山石倒是不错,很有气势,很配您这个皇帝的威仪。”
    明熙帝白了他一眼,道:“老二献上来的,老二可比你孝顺。”
    萧长昭道:“给您献块石头就是孝顺?那您想要什么样的石头您告诉儿臣,儿臣让人给您找它十块八块的。”
    明熙帝被气得有些吹胡子瞪眼的,拿了一本折子扔到他的身上,骂道:“你快滚吧,再不走,你迟早气得朕把你踢回福建去。”
    萧长昭也不多留,拱手道:“父皇既然这样看儿臣不顺眼,那儿臣便先告退了,免得闹得你连晚膳都用不下。”
    等他走了之后,明熙帝面上看着仍还没气消,气哼哼的道:“这小子,迟早逼得朕做出要他命的事情来。”
    一旁的李公公憨笑呵呵的道:“燕王殿下之前不在京里的两年,圣上天天的念叨着。如今殿下在京里了,圣上又处处看殿下都觉得碍眼。怪不得人家都说,养儿子养儿子,远了闻着香,近了觉得臭,正是远香近臭。”
    明熙帝呵呵了两声,却也不知是认同了他的话,还是对他的话不屑。
    正在这时,养和殿外的公公进来传,道:“圣上,皇长孙殿下来请安了。”
    明熙帝听了,原本有些气呼呼的脸顿时喜笑颜开了起来。太子是他的长子,萧禹询是他的长孙,又是他第一个出生的孙子辈,萧禹询当年出生的时候,明熙帝也是亲手抱过这个孩子的。
    因着太子体弱,怕他生的孩子也体弱立不住,他还亲自去了奉先殿,叩求列祖列宗保佑这个孩子平安长大。
    太子过世,他对这个孙子自然更加疼爱有加,百般垂爱,连忙道:“快将他请进来,再让御膳房做些他爱吃的菜来,让他晚上陪朕用晚膳。”
    说着又叹道:“询儿可比老五懂事体贴,老五是尽长年纪,却还不如一个小辈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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