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嘿嘿一笑,找来几根香点燃,往头上一杵,“嗤”的一声冒出白烟,发出焦糊味。
    光头接连杵了十二下,头顶多出十二道戒疤,他摸了摸脑袋,说道:“我欲覆长安,灭大唐,邀佛子共商大事,千载难逢的机会,佛子居然不来,着实让我失望。”
    “事到如今,我只能剃了发,点上戒疤,扮作你们倭国的留学僧,”他放下香,对那士子说道:“偌大西天佛国,雷音寺还是五大圣地之一,居然还没你们倭国人有胆魄。”
    那士子道:“穆萨贵人,有件事我要提前说清楚,我倭国有八十六名士子在长安求学问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这件事。”
    房顶,辛哲双眼微眯,穆萨是个中年男子,这光头却很年轻,应该是穆萨在脸上蒙了层面皮。
    穆萨脸色不变,问道:“有多少人支持?”
    东瀛士子道:“包括我在内,只有八人,其它的人,我没有把握,所以并未将此事告知他们。”
    穆萨点点头,“谷川君做的很好,保密要紧。长安倾覆之后,我突厥大军南下,到时候大唐群龙无首,突厥和倭国前后夹击,大唐定然倾覆。”
    他眼中充满胜利的喜悦,“到了那时,谷川君你就是第一功臣。”
    谷川士子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像是看到了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
    房顶,辛哲却是冷笑,突厥国内乱未平,哪怕长安真的倾覆,颉利可汗也不可能派大军南下,穆萨画的大饼,看似香甜可口,实则根本不存在。
    谷川愣怔了好一阵,回过神来,犹豫片刻,问道:“除了突厥和我们,还有谁会共举大事?”
    穆萨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谷川,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刀子。
    谷川士子一惊,慌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凭借我们几人,要想破坏阵眼,恐怕有些难度,当然,我不是瞧不起突厥的勇士,但……”
    穆萨突然摆摆手,打断了谷川士子的话,给他倒了一盏茶,慢悠悠说道:“此次行动,有突厥的勇士,有你们倭国的士子,有西域三国中的使者,有妖域的大妖,还有一名夸父。”
    看到对方脸上露出震惊表情,穆萨呵呵一笑,“长安是世间五大圣地之一,强者如林,想要起事,没万全准备可不行。”
    “还是穆萨贵人考虑周全。”谷川士子放下心来,把茶换成酒水,侍女端来几个酒菜,退到一旁,摇一摇手腕的银环铃铛,清脆作响,她赤着玉足,如彩蝶般翩翩起舞。
    辛哲监视一阵,一只花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房顶,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辛哲没有理会这只猫,继续监视,又过了一阵,花猫还没走,辛哲终于察觉到了异样,转身看向花猫。
    “你容易暴露,监视的事情,还是我来罢。”
    花猫口吐人言,辛哲一惊,正要发问,花猫又说道:“我是瞎子。”
    辛哲看着它的两只竖瞳眼睛,正疑惑着,那花猫又道,“屠夫去监视佛子了,绣娘也回了密谍司,你注意安全。”
    辛哲反应过来,好奇的打量着花猫,他完全没想到,瞎子居然是只猫妖。
    仿佛猜出了辛哲心中所想,花猫摇摇头,说道:“我只是借用这只猫的眼睛。”
    辛哲回到豆腐店,楚楚已经入睡,他脱了外衫,钻进被窝,将楚楚冰凉双脚抱在怀里,沉沉睡去。
    穆萨扮作一名倭国留学僧,潜藏在国子监,密谍司的人日夜监控,没几日,顺藤摸瓜,查出了潜伏在长安的突厥人,不过穆萨背后的大巫还未现身,穆萨口中的那只大妖也没找到,密谍司还不准备收网。
    找到了突破口,事情进展很快,密谍司的众人都轻松了很多。
    这几日时间,辛哲继续在街上巡逻,抓些贼子逃犯,赚些赏钱,日子倒也清闲。
    到了八月二十八,距离天子寿辰还有一天时间,西域、南洋诸国使团也全都来到长安,鸿胪馆的厢房院落住满了各国使者,长安最奢华的几座客栈,也被朝廷包了下来,安置其余圣地过来的贵客。
    今日一早,晨钟响起时,东、西两市的坊门却没有开,门口贴着官府的告示,直至天子寿辰后三天,东西两市都闭门歇业。
    辛哲负责东市附近的治安,东市虽然关门,他却不得清闲,而是被安排到朱雀大街巡逻。
    朱雀大街为南北向,内城之中,朱雀大街北起朱雀门,南至明德门,出了内城,一条笔直大道向南延伸,直到终南山。
    在内城之中,以朱雀大街为界,西边是长安县,东边是万年县,朱雀大街两旁满是高楼,妓院、商铺、酒肆,鳞次栉比,很是繁华。
    恰逢天子寿辰,各国各族使团来访,街上满是商贾、官吏、使者、僧侣和百姓。
    异族人和唐人,肤色各异,瞳色不一,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衫装饰,说着不同的话语,车马声、交谈声、吆喝声、各种乐器的乐音,混杂在一起,混沌、喧嚣、混乱,如同一锅沸腾的粥。
    快到九月,桂花开长安,街道上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又夹杂着酒肆食铺的酒肉香味,还有胡人的体味、胭脂味,混杂在一起。
    辛哲在人群中穿行,胖头陀跟在他身后,将花盆抱在怀里,微微弓着背,用身体护着那株柳树苗。
    “怎么还抱着花盆?”辛哲没好气问道。
    胖头陀抹了把脸上的汗,“瘦头陀喜欢热闹,这等盛况,哪怕是长安也难得见几次,瘦头陀定然喜欢。”
    辛哲看一眼那株柳树苗,“他现在没有眼睛耳朵鼻子,再热闹也感受不到。”
    柳枝晃啊晃,像是在摇头。
    胖头陀道,“看吧,瘦头陀能感受到的。”他又对柳树苗温柔道,“瘦头陀,你渴不渴,我给你浇点水喝?”
    柳枝依然在晃啊晃。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少年正鼓着腮帮子,使劲吹着柳树苗。
    胖头陀气恼,一脚踢向那少年,少年往后一闪,灵巧躲开,冲胖头陀嘲笑道,“对着一株树苗说话,怕不是个傻子吧,哈哈哈哈!”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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