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翁身形消瘦,力量确毫不逊色。
    辛哲知道遇上了劲敌,不敢托大,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元气在他身后化作一尊金刚佛陀虚影。
    然而下一刻,辛哲就听到一阵密集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无数只蚂蚁在沙地上爬行,又像是无数春蚕在啃噬桑叶。
    辛哲低头一看,惊讶的发现,他身上的酒水中,冒出黑烟,黑烟蔓延到佛陀虚影上,所过之处,佛陀虚影的元气被侵蚀,此消彼长之下,黑烟越来越浓。
    仔细看去,组成黑烟的,却是一只只诡异的小虫子,它们吞噬元气,身体迅速生长膨胀。
    转眼间,那些虫子就将佛陀虚影啃噬干净,一只只吃的肚子鼓囊囊,窸窸窣窣掉在地上。
    辛哲分开双手,紧握成拳,双目变得血红,身上骨骼发出咔咔声,他肌肉膨胀,身形变大,毛发疯长。
    刘寅的人皮被撑破,露出辛哲本来面目。
    老翁看他这副模样,说道,“果然是个冒牌货。”
    辛哲妖化,变成一个两丈高的小巨人,砂钵大的拳头猛地轰了过去。
    然而就在下一刻,老槐树的枝条突然活了过来,嗖嗖嗖,十余根枝条,将辛哲的手臂缠绕。
    辛哲猛地后退一步,将那些枝条崩断,但下一刻,老槐树枝叶狂舞,成百上千枝条疯狂生长,将辛哲裹成一个大粽子。
    辛哲全身被枝条缠绕,身体被倒吊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这些枝条坚韧如牛筋绳,而且古怪的是,每一根枝条,都在不断吸收辛哲体内的元气。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辛哲体内的元气就被老槐树吸收一空。
    辛哲不再挣扎。
    老翁道,“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破绽吗?”
    他拍了拍酒壶,自问自答,“你不喝酒,我也不喝酒。”接着又道,“其实在地下甬道中,你给机械蝎换心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你了,刘寅脾气火爆,如果是他,被那个巨鲸帮的蠢货惹怒,早就一拳将他轰死了。”
    老翁不再理会辛哲,而是从怀里取出一根笛子吹起来,笛声响起时,那些吃饱了元气的虫子,张开翅膀飞起来,向四周散开。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一只只黑虫飞回,老翁颇有些意外,“居然没人跟踪,密谍司的人就这么信任你,让你一个人来?”
    辛哲闭口不言,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不说话,这舌头要来也没用,”老翁走过去,左手捏开辛哲的嘴,右手拿一把小刀伸进辛哲口中,“我这样一搅,你的舌头就没了。”
    辛哲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冷冷的瞪着他。
    老翁有些意外,“居然还是块硬骨头,不过也对,能进入密谍司的,都不是一般人,我是没办法让你开口了,但东家一定有办法。”
    老翁找来一块布塞进辛哲嘴里,便不再理他,让老槐树的那张人脸张开嘴,走了进去。
    没多久,辛哲闻到一阵刺鼻的硝石味,他用力抬头看去,就见老槐树的树叶上,冒出淡淡的烟雾。
    辛哲被吊在老槐树下,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树叶上冒出的烟雾越来越浓,飞向天空,不过有夜色掩饰,旁人无法察觉。
    小院隔壁街的一家猪肉铺子里,屠夫坐在肉摊后面,不耐烦的磨着杀猪刀。
    猪肉摊板下面,这家猪肉铺的老板被绑住,嘴里塞了一团油滋滋的抹布。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不出来,老家伙耐性真好。”屠夫瞥一眼小院那边,自言自语道,“居然还养着一只树妖。”
    夜幕渐深。
    老槐树上的那张人脸张开大嘴,老翁从里面走了出来,扭动一下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他看一眼辛哲,“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辛哲依口不言。
    杀人不眨眼的老翁也不恼,转身对老槐树道,“该走了。”
    老槐树上的人脸看向被吊着的辛哲,嘴里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他也要带走吗?”
    老翁点点头,“密谍司抓了我们的人,还剥了皮,想要混进来,我们也可以如法炮制嘛。”
    老槐树树叶颤抖,恐惧道:“人类太可怕了。”
    老翁踢他一脚,“赶紧的,不然扒了你树皮。”
    老槐树成千上万片树叶疯狂生长,边缘连接在一起,组成一张巨大的弧形叶罩,整棵树如同一只巨伞,将附近两三条街的天空都遮挡。
    屠夫抬起头,满天星月都消失不见,微微皱眉。
    老槐树叶罩缓缓抬起,接着迅速降下,卷起狂风,树身拔地而起。
    树下是无数条根须盘绕,编织成一个球形大网兜,网兜里是数千斤硝石。
    老槐树扇动叶罩,向夜空飞去,如同深海里的一只巨型水母。
    屠夫冲出肉铺,嘴角抽了抽,“特娘的,居然会飞!”
    他将两把杀猪刀放在木匣中,迈足狂奔追去。
    老翁站在一根树枝上,看向前方,说道:“绕开城门,往南,去外城八里铺。”
    辛哲被吊着,离地面越来越远,长安城夜市的喧嚣渐渐消失,只剩下风在耳旁呼啸。
    老槐树飞过城墙,穿过护城河,一路向南,来到八里铺上空,巨大叶罩中出现一个个空洞,空气从空洞中钻出,老槐树缓缓下降。
    老翁取出一颗夜明珠,对着脚下地面晃了晃。
    一座塔楼上,瞭望的人发现了他,连忙点燃火把,将自己周围照亮,挥舞旗帜,以旗语传递信息。
    老翁道,“东三,南十一。”
    老槐树叶罩中一部分洞口合上,又在其它地方多开了几个洞,调整下坠方向,落在一块空地上。
    无数根须张开,硝石落在地上,树根如同一条条蛇,弯曲蠕动,驮着老槐树来到一旁。
    立刻有七八名大汉抬着木桶,来到树下,给它浇水。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差点将辛哲熏昏过去。
    辛哲陡然发现,这些大汉浇的不是水,而是血。
    血立刻被树根吸收,无数枝叶舒展开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老槐树的那张人脸露出满足的笑。
    一个大汉砍断吊在辛哲腿上的枝条,又过来两个大汉,将被裹成粽子一样的辛哲抬起来,往最大的那栋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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