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眼看计谋即将成功,却不想被范云超识破,最后连手下第一谋士周士彬都被唐人射杀于城下,自是愤怒无比!
    可是此时天色已晚,冰原上还有数千中了冰污水蛭卵的唐人俘虏,再强行攻城只会让蒙元军徒增伤亡而已,他只能接受今日又无功而返的事实。
    巴图恨恨地下令全军回营,他在马屁股上用力抽打了几鞭,快速穿过整个蒙元军队伍,独自一人驱马走在最前面,众将看到巴图面色不善,纷纷与他拉开些距离,避免他一会儿将无名怒火发泄在自己头上。
    这时只有一个人敢凑了上去,就是刚才第二位出场的汉奸秦士廉,他和周士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士”字,却没有半点华夏士人的风骨和傲气。
    他二人不要说尊王循道、克己奉公了,就连起码的做人底限都没有,除了唯上奉迎和鬼蜮伎俩外,两人从不做好事,连蒙元人也大多看不起他们,只是碍于巴图将军的面子,大家才和他们保持表面上的和气。
    今天周士彬死于阵前,蒙元人根本没有兔死狐悲的感觉,最开心的恐怕就是秦士廉,平时两人狼狈为奸,却又处处暗战不已,只不过周士彬仗着曾经在唐国考取过秀才,所以事事总是压秦士廉一头。
    今天周士彬果然遭了报应,秦士廉表面上装作戚戚然,心里却在暗爽,他现在需要及时巩固自己在巴图心中的地位,好早日取代周士彬以前的位置。
    秦士廉策马走到巴图身边,谄媚地用蒙元语说:“巴图将军,您怎么不高兴呢?今天我们虽然没有把那些唐国贱民送进城去,但是也成功分化了城内的军士,动摇了他们的军心,也算收获不小,值得庆祝啊!”
    巴图一脸杀气地转过脸来说:“收获个屁!我悔不该听信你们谗言,使用了主萨满严令禁止的冰污水蛭卵!如果借此拿下了敦煌城,我们也许还能解释一番免罪,但是现在敦煌城拿不下来,我们必然会受到可汗和主萨满的问责!到时我们都会死得很难看!”
    坚持使用冰污水蛭的是周士彬,秦士廉对这种毒物的危害程度和惩罚后果并不清楚,不过他心思灵活,眼珠一转,立刻计上心来:
    “将军,既然拿下敦煌城就能免罪,我们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只求结果,不管过程呢。”
    巴图瞪大双眼问:“你又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
    秦士廉压低声音说:“这批唐人俘虏是我们上午才刚刚从西域人手中接过来的,下午我们直接把他们送上了战场,中间并没有耽搁,至于他们体内的冰污水蛭是从哪来的,我们确实不知。”
    巴图点头道:“如果这样解释也说的过去,你继续说!”
    秦士廉看巴图认同这种说法,立刻放胆说:“对于冰污水蛭这种毒物的禁令,只有蒙元帝国的要求比较严格,但是西域人没有听说有这样的明文规定,所以如果是西域人使用,我们是不是……”
    巴图一击掌说:“对呀!我们确实没有使用,都是那些西域蛮子不知深浅,胡乱使用的!这下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不过现在唐人俘虏都死完了,我们怎么把冰污水蛭送进敦煌城里去呢?”
    秦士廉呵呵一笑道:“将军,这个很简单,咱们蒙元人不是善于使鹰吗?如果是老鹰在捕食过程中,把一些中了蛊的兔子、大雁、旱獭什么的不小心掉在了城里,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巴图眼前一亮,哈哈大笑:“真没看出来啊!你小子比周士彬还要阴毒三分,看来这个中军司马参赞的位置非你莫属了!”
    秦士廉急忙在马上欠身道:“下官的仕途全在将军一念之间,如果将军愿意给下官,下官自然是感激涕零!如果将军现在还不想给下官,说明下官还有做的不到的地方,以后加倍努力就是了。”
    巴图点头道:“我就喜欢看你们华夏人这种想要又不敢说,说话总是弯弯绕的样子。放心,像你这种人才本大帅还是会用的,回去就提拔你为中军司马参赞。”
    秦士廉立刻谢恩,阿谀奉承之言如潮水一般从嘴里喷出,把巴图拍得如坠云里,非常受用。
    听了一会儿,巴图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对后面大喊一声:“来人呐。”
    后面跟随的蒙元军将校中,立刻有两名校尉打扮的人策马上前听令,这两人一快一慢,前面的那名校尉马速甚快,后面的校尉有些惊奇地问:“这位校官,你是哪个营属的?为何元帅喊人,你要上前听令?”
    前面的校尉不但不回答,而且催马加速,因为双方隔得并不远,这名校尉几乎是一两息之后就追到了巴图和秦士廉身后,后面的校尉这时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立刻大叫起来。
    巴图正和秦士廉谈一些放蛊作战的细节,开始也没注意后面的动静,直到听见校尉大声示警后,才回身去看。
    只见一道匹练刀光迎头劈下,巴图久经沙场,立刻知道有人偷袭,身子往马背上一伏,双脚用力一夹马腹,他胯下这匹战马是蒙元帝国有名的宝马,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直接蹿了出去。
    巴图的身子经过秦士廉的马头时,一拳挥出打在了秦士廉坐骑的脸上,巨大的拳头把秦士廉的马直接打的横过身来,挡在了偷袭之人的马前。
    但即使巴图反应迅速,仍然让偷袭人一刀砍在了背上,那把刀力道很大又锋利无比,直接砍穿了三层牛皮护甲,没入了巴图的背部。
    巴图发出狼嚎一般的惨叫声,却不敢回头,继续催动胯下的战马向前狂奔。
    秦士廉不是武将,反应迟缓了很多,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胯下的坐骑猛地横转身子把他甩了起来,他本身骑术就不好,这一下直接把他从马背上甩了出去,向那名偷袭的校尉飞了过去。
    那名偷袭的校尉来不及收回已经砍在巴图背上的刀,立刻从腰间又拔出一把刀刺向空中的秦士廉。
    秦士廉惨叫一声,被那把刀从后腰刺入,腹部刺出,挑在了长刀之上,秦士廉在长刀上不断挣扎惨叫,刺客二话不说,抽回第一把刀,只见刀光在秦士廉脖子上一闪,就把他的首级斩了下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蒙元军将校反应过来后,巴图已经受伤,秦士廉已被枭首,所有蒙元人怒吼地冲了上来。
    本来准备听令的另一位校尉冲在了最前面,挥刀向刺客砍去,刺客并未和他纠缠,而是用力将刀尖上已经没有了脑袋的秦士廉尸体向他砸了过去,同时催马去追赶巴图。
    这时巴图已经跑出数丈,他的坐骑非常神骏,刺客座下的坐骑只是普通校尉级战马,再加上他的骑术比正统蒙元人还是稍逊,竟然越追越远,同时蒙元军其他将校反倒越追越近。
    刺客长叹一声,将秦士廉的首级头发分开,捆在了自己腰畔,勒住战马,掉头冲向背后追击的蒙元人将校。
    刀光连闪之下,竟然无人能招架刺客三刀,连续有人中刀掉于马下,但是更多的蒙军将校扑了上去,三十多位将军把刺客围在中间,但就是不能把他拿下。
    几个使用大斧、狼牙棒的将军冲了上来,怒吼着让前排的将校闪开,势大力沉的重兵器砸在刺客的双刀上,竟不能磕飞他手中并不厚重的双刀,但是靠着兵器长的优势,也遏制了刺客双刀的攻击。
    战场立刻进入胶着状态,这时外围的一些将领才反应过来,立刻驱马去救将军,另外一些人则指挥外围还在发懵的蒙元精卒把战场围起来;还有一些将领急忙摘下背后的弓箭,准备随时施放冷箭。
    刺客一看此时如果不走,恐怕就会被蒙元将领围住,他立刻催马后退,一刀挡住一根长柄狼牙棒,另一把刀沿着棒柄快速削出,随着蒙元将领的几个手指飞起,刺客已经将狼牙棒抢在了手中。
    刺客迅速把双刀入鞘,挥舞着狼牙棒,击飞了背后的两名敌人,杀出了重围,后面的蒙元军将校紧追不舍,双方或战或停,一直追到一处很高的山梁之上,蒙元将校已经把此刻围住,后面再无退路。
    此刻停在了山梁之上,将头上蒙军校尉的大帽摘下,露出一张眼圈深重的圆脸来,大喊一声:“孙子们,记住爷爷的样子!今天的杀人者黎茂!”
    说完,黎茂从马上跃起,直接跳下山崖,他尽力蜷缩着身子,从山梁的积雪上滚了下去,速度非常快,很快就滚到了山脚下停了下来。
    蒙元诸将急忙赶到山崖下查看,看到山崖下一个黑点一动不动,正当大家舒了一口气,以为这个杀星终于死了,突然山下的黑点又动了起来,然后这个黑点快速移动起来,向远处一片疏林跑去。
    山上的诸将校立刻慌乱起来,因为此处山崖很高,没人敢直接跳下去追,就只能纷纷上马,绕下山梁去追。
    等两刻钟后他们到达山崖之下,早已失去了黎茂的踪迹,只有一串几乎被风雪吹拂干净的脚印延伸到几里外的疏林里,然后彻底消失了踪迹。
    所有人都觉得脊背发凉,有这样的顶尖刺客在唐军中,以后大家都得时刻保持警惕,否则什么时候被人干掉了都不知道。
    蒙元军在事发地三里之外找到了伤重坠马的巴图将军,因为野外不适合救助,军中的蒙医让人取来两条毯子,一条垫在巴图背部的刀口上,另一条用来包裹扎紧巴图的身子,这样可以让创口少流一些血。
    有几员大将把巴图横托在马背上,迅速送回了营寨,其他人留下来清点今日损失。
    除了一开始被斩伤的巴图将军和斩杀的秦士廉外,蒙军将校共有十一人被当场斩杀,十九人受伤,其中三人重伤,另有一人被削去了四根手指,彻底废掉了。
    巴图被救回大营后,才发现那一刀几乎把他的背脊劈开,连脊柱的骨头上都有着清晰的刀痕,背后右侧的肋骨断了七根,体内脏器多处移位出血。
    大营中的萨满医师用了一颗主萨满亲自炼制的丹药保住了巴图一口气,又用了三个时辰才将巴图的伤口和腔内积血处理完毕,用鱼皮线将他背上的创面缝住。
    巴图也因为失血过多,并没有立刻醒来,萨满医师特别交代军医,如果三天内将军没有高烧,还有可能醒来,如果高烧不退,就再也没有办法救治了。
    不过即使巴图醒来,这样重伤之后,他的一身武勇之力至少要去了五成,恐怕将来也做不了大帅了。
    这样惨烈的伤亡情况,实在太打击士气了,蒙元众将不得不封锁消息,又将苏合将军请出来暂时主持大局。
    一片愁云惨淡之下,蒙元军也停下来攻城的步伐,而西域西蕃联军更是已经连续罢战十天,敦煌城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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