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人回头看忠顺王。
    赵允伏点头:“可。”
    还剩下百两,卫央翻起一具尸体扯下布,一并包起来,都塞给宁中则。
    宁女侠不安,这怎么可以?
    “拿着罢,华山派要复兴,少不得银两。”卫央一挥手,提着刀分开人群,慢悠悠竟就回家去了。
    此间事了,该回家吃饭睡觉了。
    “且慢!”赵允伏问道,“这些首级送回来……”
    “遍传九边,若你有胆量,也可传示草原,那边的人,早晚也是我们的人,那边的地,早晚是我们的地,他们可为贼,我们却要看长远。”卫央头也不回说,“至于那些尸体,在城南铸一座铁丘坟,若不然,胡乱埋掉罢,只是那几个首级,待传示归来,可在城东钟楼下,铸造一座小京观,以石碑刻字,叫那些所谓江湖高手、武林豪杰,进哈密城门之时,心中都记着一个字,杀。”
    好狠毒!
    赵允伏叫道:“那你做什么去?”
    “我还小,要有充足的休息时间,要睡了。”卫央又吩咐,“诸位大哥归来后可来我寒舍,好酒好肉,正好听你们讲路上的见遇。”
    满城军民一起低头。
    你还小?
    忽听那美妇厉声道:“刘管家,如今却有工夫与你分辨了。”
    她走到乌骓马之前盈盈拜倒,落泪道:“卫少侠杀贼,自有他安排,待咱们这些妇人,他是宅心仁厚的,怕咱们一时冲动,前去寻仇人拼命,反坏了自身,因此不曾告知咱们贼人的下落。可这刘管家,他不知打的什么目的,千百计较要咱们去送死,此事还请王爷做主,看在家父也为国效力过的面上,为刘氏孤儿寡母做主,杀了这恶贼!”
    又有个妇人叫道:“不错,奴家想通了,这厮定是要借贼子之手,杀主母,害小儿,好享用刘家的钱财……”
    那刘管家吓得大叫道:“这与小人有什么干系?”
    胡瑾面色现狞笑,拔刀跳下马,高高举起钢刀暴喝道:“这等贼,杀了就是了,我乃锦衣卫千户,可为你家做主。”
    话音落,钢刀至。
    刘管家大叫:“我是东厂番子,你们不能杀我!”
    就这一句话,众军民一起目视。
    胡瑾大笑道:“这厮吓糊涂了——你东厂番子来哈密作甚?”
    那厮犹豫万千,又见刀光落下,脱口道:“咱是跟随刘大人的!”
    赵允伏心头大笑,忽的心中一动,便下令:“此事须仔细严查,将这厮捉进大牢,尔等依计而行,不可怠慢。”
    他深深瞧一眼东厂番子,此事只需刘大人一道奏折,便可将东厂伸进哈密卫的黑手断掉。
    他心中叹服:“卫央这小子,今日这等暴戾行事,他心中却冷若明镜,只他却处处为旁人着想,这么大的事情,到后来自家连什么也没有得到,这样的人物,又叫老夫如何对待?”
    遂请华山派三侠同回府,再命六军巡守城池内,一时秩序井然。
    王府中自是有侍从,引导着华山派三位喜气洋洋又心事重重去歇息,忠顺王又好话去安抚嵩山派两人,衡山派一人,又备厚礼谢过江湖中的散客,眼见时候已不早,便命人好生整顿酒饭,请这些刺杀贼酋的先歇息:“但凡有什么话,明日再商议。”
    明显刺杀失败了,这还有甚么好说的呢?
    何况他老人家一肚子的,却不知从何说起的话。
    “老夫看不懂那小子,可好女儿定然能看得懂,哼。”赵允伏背着手往后宅里走去,路上撇着嘴,嘀咕着说道,“有甚么,看他好得意的样子,连那笨钟都拿不动,算什么卫少侠。”
    他心中不忿,嘴上便嘲笑:“还‘卫小官人’,哈密城,没进过本王府的人,算甚么‘小官人’,呸!”
    只是他难掩得意,毕竟那小子可是把大部分好事都推给他老人家了嘛。
    人影一闪,老妇出现在他面前。
    赵允伏问道:“我儿可有什么话说么?”
    “都看到了,她也都听到了,思虑万千,只说了两个字。”老妇低垂着眉目,瞧不出脸色,平静地说道,“她回来之后,只说‘这人’便不多管了。”
    赵允伏挠头奇道:“又要老父亲看不懂?”
    老妇轻叹道:“只怕是她也瞧不懂了,王爷请安心。”
    怎地?
    “已去探察了。”老妇也恼怒,愤恨道,“自来了这小子,练功的工夫少了一小半多了,这厮有什么好的,那么在意他做什么?做得好便赏,做不好一剑杀了就是了。”
    “你不懂。”赵允伏只好怏怏而去。
    老妇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懂!那小子又奸又滑,他连杀个东厂番子都要推在别人的身上,又怎肯为王爷郡主出头,阻挡几个皇子的拉拢?那小子是个奸贼,靠不住得紧!”
    赵允伏头大如斗。
    今日那圣旨,正是那日皇帝派人传来的,但使者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天子问:“太子难以为继,何人当为储君?”
    赵允伏安肯参与这种事情!
    可皇帝那老儿又让使者询问:“郡主也将成年,总不好为王府之事,这辈子也不出哈密罢?魏王无嫡妻,秦王年纪正正好,王兄瞧着这两个孩子,可还入你法眼么?”
    此外,还有一封来自京师的密信。
    信主乃越王,信中备言思念后,“无意间”提起越王府的几个王子,最提及“年方十六,酷肖宣宗”的四子,说其“善书法,工绘画”,但是“唯独待功业一途最不肖皇祖”,最后叹一句“未知谁家英武的女子,可教是儿好成人”。
    赵允伏将两封信摆在书案上瞧了又瞧,一旁的毛笔提了又提。
    他很想回一句:“吾虎女焉能嫁你犬子。”
    可这手,怎么就不听号令呢?
    不就是一个皇帝一个亲王么?
    怕什么呢?
    夜已深,卫央搭一张板凳,嘟嘟囔囔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今日那一口恶气出的爽快了,可那一身血迹,在没有洗衣粉的年代,该如何清洗?
    这可是叶大娘送给他的衣服!
    “他娘的,老子不洗了!”洗来洗去上头的血迹就是洗不净,卫央一怒之下抓起衣服砸在洗衣盆里,恼恨道,“皂角都治不了你了,信不信发明个肥皂?”
    后院屋顶,绿衣少女轻笑,偏着头瞧了那厮好半晌,见他又嘟嘟囔囔蹲在屋檐下,就着月光使劲揉搓那衣服,竟全然没有把白天的作为放在心里,想烦恼便烦恼,想制作甚么“肥皂”便在地上写写画画,眼眸中竟很羡慕他,半晌一摇头,提起自己的手掌瞧半晌,目光骤然凌厉,往东方一望去,森然一抹杀机浮现眼角。
    “此人倒有趣儿,”她忽然低语,“是了,我家痛恨皇帝兄弟二人的算计,他未必不痛恨我们的算计……算计么?不必了!”
    少女轻笑一声,双足点在屋顶眨眼划过夜空消失无踪。
    卫央只听一声轻响,回头张望时哪里有人?
    “幻听了。”卫央抓下脸,“算了,我记着,有个电视剧里头说过,似乎明代已经有‘洋胰子’来着,明日找别人问一声,这肥皂——林三制作过,可他又没说细节,我怎么想得起来?!”
    他挠头直道:“这真是:书到穿越方恨少,洗衣服时想肥皂。”
    押韵合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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