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跟您儿子的关系,好像……不太好?”吴错问道。
    “从他迷上养狗,关系就越来越差了……不对,与其说是迷上养狗,倒不如说他钻了牛角尖。”
    “什么意思?”
    “你说他真的有多爱狗?倒也没有,狗肉火锅他吃得香着呢,就是想靠那个赚钱而已,就跟……怎么说呢,就跟传销的人似的,洗脑了,怎么劝都没用。
    你说说,就靠那玩意儿……能赚钱吗?反正我是不懂,你也能看到我家这情况,”老人环顾四周,“我们就是个普通家庭,两个穷工人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有些东西我们是玩不起的。
    当初老伴还活着的时候,我俩只盼着儿子能有个安稳的工作,当年厂里招工,我想让他去,连礼都送过了,他去了就能上岗,五险一金全都有,结果呢?人家死活不去,真把我气得冒烟啊。
    当时,我恨不得跟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断绝关系,还是老伴一个劲儿劝我,才没有闹到太僵。
    经这么一闹,他就从家搬出去住了,呵呵,一开始我还想着,就凭给猫猫狗狗看病,他能赚几个钱?他养的那只藏獒可费钱了!一人一狗早晚得回来求我们支援。
    可没想到,他硬是撑过来了,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偷偷的给家里汇钱了。
    钱也不多,每个月五百一千的给,多的时候两三千吧。对我们做家长的人来说,这就是很大的宽慰,谁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成家立业呢?
    我那时候还想,或许靠养狗真的能赚钱吧,我儿子真有眼光,我已经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应该放手让他去折腾了。
    可惜,还没等我们的关系缓和,我老伴儿就脑益血,住进了医院。
    她平常身体特别好的,可是往往身体好的人,一得病就是大病,像我这种三天两头吃药的病秧子……没想到啊,我走到她后面了!
    老伴儿住院的那段时间,儿子经常来伺候,断断续续地给了不少钱。
    我那会儿其实心里有点儿怀疑,他哪儿来的钱啊?别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
    等我老伴儿去世以后,我们深聊过一次,他说他把狗卖了换了钱,本想把他妈的病治好,再带我们享享福,没想到,他妈走得太突然了……”
    “能说说这几件事具体的时间点吗?比如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饲养藏獒的?什么时候搬出去的?什么时候开始给家里钱。”吴错道。
    “养藏獒这事儿,应该是在……5年前吧,我想想看……12年秋天买的狗,大概是……10月份吧,天刚刚转凉。
    他压根儿没敢跟我们说那是什么狗,更没敢说价钱,他是背着我俩偷了家里的全部存款买的狗,照我的脾气,要是让我知道了,还不得打断他的腿?
    其实最后闹矛盾,他从家里搬出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钱的事被我发现了。
    不是我财迷呀,警官,我就是觉得……手里有点儿钱心里才踏实,不然万出了什么急事儿,天灾人祸,谁能说的准?”
    “我们理解,”吴错点头,将话题往回扯,“那他是什么时候搬出去的呢?”
    “半年以后,13年从家里搬出去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狗娃基本上长开了,实在是太能吃了。
    我其实并不反对他养狗,可那毕竟是只畜生,人吃的剩饭喂它就得了呗,可是不行啊,我拿剩饭喂过几次,儿子就跟我吵架,说什么我把狗都给喂坏了,还有没有天理?
    后来为了工作的事儿给他托关系送礼,钱的事儿露馅了,他就搬出去了,我记得是13年6月份搬走的,那会儿我被他气得差点住院。
    我这人脾气不好,所以跟儿子的关系也就……哎!一直都挺远的,还是他妈跟他亲。
    他搬出去以后,他妈其实背地里一直在支援他,每月都给他塞钱。
    我能怎么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毕竟是我儿子,还能真看着他在外头饿死?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也让我挺生气。儿子在外头,还被人骗了1万块钱。”
    “哦?”一直在摆弄手机的闫儒玉,身子向前探了探,显然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那段时间关系闹得太僵,有什么事儿他都是跟我老伴儿说,老伴儿再简要地跟我说说……现在想想,后悔啊……”
    老人的情绪又开始悲伤,闫儒玉和吴错也不忍催促,只是陪着他叹了会气。
    “我只记得老伴儿跟我提过一嘴,先说儿子肯去交女朋友了,是好事儿。
    我当然不相信了,谁会看上他呀?一无是处,要啥啥没有。
    然后老伴儿才告诉我,他被女的骗了。老伴儿刚给他一万块钱,是他和狗两个月的生活费。
    钱刚一到手,就被一个女的骗走了。
    我当时的心情——其实气到极致,已经不生气了,我就是觉得,怎么养了这样一个儿子?
    我还跟老伴儿说,让他赶紧搬回来,别在外头丢人现眼了。
    结果,就是自那以后,他就开始给家里钱。”
    “您确定吗?他是在被骗了以后,开始给家里钱的?”
    “这点我很确定,他总共给了家里二十多万,刚开始是按月给的,不多,后来他妈住院,他拿回来几次现金,每次都是两三万。
    但是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给家里钱的,我可就记不清了……哦,对了,你们可以查我的卡号,钱全是转到这张卡上的。”老人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拉开衣柜中间的抽屉,取出一张银行卡,“老伴为了让我宽心,把我的卡号给了儿子,儿子给我们钱,一直都是打到我卡上的。”
    “好的,感谢您提供的信息,”吴错将卡号拍了下来,继续问道:“那您老伴是什么时候生病住院的呢?”
    “14年年底,我记得很清楚,12月,大雪天里,我把她送到医院。
    之后就一直在重症病房,大夫说他脑子里的血块太大了,随时有生命危险,动手术得话,因为位置不好,风险也很大。
    究竟是保守治疗,还是手术,我们一直商量不出个结果……哎!
    过了两个月,脑溢血复发,我老伴就去了,那天是15年2月14号,我记得很清楚,情人节,我还在想着要不要给老伴买一束花,一辈子了,也没过过一次情人节,也该补偿补偿了,谁知道那天晚上她就不行了……哎!
    她一走,虽然我心里空落落的,却也能理解,毕竟我们这把岁数了,人嘛,生老病死,我就想看着儿子结婚生子,然后过去陪她,可没想到……”
    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古板苛刻的老人,低下头抹了一把眼泪。
    父爱大概就是如此,他不会说,但他总是默默关注着你。
    “之后就是我刚刚说的,我跟儿子深聊过一次,我跟他说不生气了,也支持他养狗,让他搬回来住,儿子也答应了。
    对了,儿子还跟我说,他交了个女朋友,要带回来让我见见。”
    “女朋友?!”这次,吴错来了兴趣。
    “听他说,好像是……搞装修的,自己开了装修公司,挺有本事的姑娘。”
    开装修公司的!
    闫儒玉和吴错对视一眼,果然,周春雷是打算跟金顺长久交往的。
    可究竟是什么让他不敢去挽留金顺?
    还有,如果他卖掉了一条身价数百万的藏獒,除去给了家里的钱,余下的钱去哪儿了?
    钱!或许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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