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露露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天衣无缝的说法会被眼前这个尚带着几分稚嫩的警察拆穿。
    原本她应邀来见闫儒玉,是抱着打探消息的想法,毕竟他也害怕警方查到了什么新线索,能继续混肴警方视听就更好了。
    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儿放了,端起咖啡杯,又放下,最终只是恼羞成怒地挤出了一句:“你们没有证据!”
    闫儒玉坦诚地摊手,“害死高琼的毕竟不是你,我又不用抓你,为什么要证据?
    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你是无罪的,但从良心上来说呢?你不想帮我们抓到杀死高雄的凶手吗?那样或许会让你良心好受一些。”
    徐露露低下头不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吴错好奇道:“你也不必承认当年的事,我们只是想请教一下,你是怎么找到那个骗子的?
    说实话,为了这件案子,警方摸排走访了一个多月,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据我们所知,骗子十分谨慎,每次诈骗完都会重新换一个微信账号……”
    徐露露搓了搓脸,长舒了一口气,“还是告诉你们吧,这事儿憋在我心里也难受。”
    吴错靠回座椅上,“洗耳恭听。”
    “想找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办法,本来都打算认栽了,也没去刻意找他,其实是个巧合。
    我加了几个本地的高质量交友群,就是一块儿玩儿呗,我把我的事跟群里人说了,还把我跟骗子的聊天记录也发群里了,结果有个妹子突然私聊我,说她可能碰见骗子了!她觉得最近加的好友里,有一个人的说话方式跟那个骗子很像。
    她把聊天记录发过来我一看,嘿,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话,和当初跟我说的一模一样,奶奶个腿儿的……”
    “我插一句,不好意思,”吴错道:“被骗了你,为什么不报警?”
    “这个事毕竟……不光荣,是吧?我也不想到处宣扬,尤其是……万一传开了,在单位里影响不好,其实几万块钱损失对我来说……就是两三个月的工资,只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所以得到线索后,你也没想求助警方?”
    “我……其实不太相信警察,大学的时候有一次逛街,钱包被偷了,我那会单纯无知,相信有困难找警察,去报案,还做了登记,结果呢?不是不了了之,所以……”
    闫儒玉和吴错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警力不足、部分警务人员做事懈怠,的确会使群众丧失信任,虽然有领导天天开会,三令五申,这一问题还是没能从根源上得到解决。
    有集体的地方,总是难免良莠不齐,大概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这样吧。
    徐露露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言辞太过直白,解释道:“我不是针对你们啊,只是觉得跟你俩还挺有缘的,就说点实话。”
    “你说的其实没错,”吴错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是题外话,咱们还是继续吧,发现骗子以后呢?”
    “我被骗这件事只有高琼知道,发现骗子以后,高琼也挺激动的,嚷嚷着要帮我抓人。
    那个给我通风报信儿的姐妹儿也挺仗义的,她跟骗子说让那骗子加她的另外一个微信号,然后就把高琼的微信号给了骗子。
    骗子以为前后是一个人,其实已经换人了。
    接着就是聊天儿呗,他的目的就是骗人,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他骗,这就很简单了。
    等一切就绪,那天……”
    徐露露低下头去,过了许久,再抬起头时,她的眼圈儿红了,嘴唇也不断颤抖着。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她都死了一年多了,这一年多里,我从来不敢想这件事。
    我只有麻痹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因为我知道,我没法补偿,她死了,那是无论做什么也补偿不了的,我害怕这种感觉,欠了别人一条命……这样的债,我可怎么还?”
    巨大的内疚感让徐露露几近崩溃,她一张接一张的抽着桌上的餐巾纸,眼泪好像怎么也擦不干。
    不一会儿,妆就花了,整个一张大花脸,还引起了咖啡馆儿里其他几桌客人的注意。
    闫儒玉和吴错虽然尴尬,去还是神色淡定的等着徐露露情绪稳定下来。
    徐露露深吸几口气,又使劲儿擤了一下鼻涕,终于继续开口道:“周三晚上见面是早就约好的,我和高琼提前一天见面,她当着我的面订好了房间。
    其实那天晚上我也订了一间房,就在她那间宾馆的斜对面,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她那个房间。
    我俩都说好了,骗子一进门她就摊牌,就说如果他不把骗我的钱还回来,我们就报警。
    我们想的太简单了,以为骗子会为了保守秘密而答应我们的要求——因为我们的要求本身也不过分。
    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太快了,我只看到他们打架,骗子把高琼按在床上,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那时候实在太慌了,真的连报警都没顾上——高琼就不动弹了。
    我也不知道高琼是不是死了,太害怕了,我没敢报警,因为那时候我害怕……要是警察知道高琼是因为帮我要回被骗的钱才受害的,我恐怕也难逃干系。
    我就想着……要是她已经死了,我也没办法,要是她没死,说不定她自己就醒过来了,到时候我再补偿她……
    我实在是……我知道我有错,可我承认了又能怎么样?她已经死了!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连我都说不明白,连我都觉得荒唐,我说出来难道还能指望谁原谅吗?”
    徐露露想要的答案,没人能给她,就如世间没有后悔药。
    听完她的讲述,闫儒玉和吴错共同的感觉是无语。
    他们也说不清,造成这场悲剧的究竟是谁?是太过冲动的高琼?不够仗义的徐露露?还是让徐露露对公权力丧失了信心的某个人?
    又或者,是这个浮躁的社会?
    “所以你目击了案发的全过程?”吴错追问道。
    “是。”
    “凶手就是那个骗子?”
    “没错!”
    “你可能是我们所能找到的最了解他的人了,你能回想起任何关于他的信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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