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中央散发着点点光辉的深潭中,无数条锦鲤轻轻摇摆,悠然游动。
    等到程御风苏醒,已是三天之后。等他挣扎着睁开双眼,却不知身在何处。只见四周是空荡荡的一片,而上方则是无尽的黑暗。
    “你醒了?”黑暗的空中,妄念菩提异常苍老的声音缓缓洒下。
    听到他的声音,程御风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原本的伤痛因为用力过猛突然被带了出来,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你是谁?”程御风循着声音望去,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本是一颗菩提子,修得混沌半世癫,贫僧法号妄念菩提,哈哈哈哈·······”妄念菩提的声音中混杂了数道真气,程御风听罢竟心头微微颤动。
    程御风听罢心头竟是一惊,他曾听侠士无名讲起过他的师尊就是名为妄念菩提。程御风赶紧抱拳行礼。
    “我这是在哪里?”程御风紧紧盯着眼前的黑暗,希望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西境!”妄念菩提缓缓答道。
    “西境?”程御风听罢心头一惊。
    程御风突然回想起什么,便赶忙问道:“大师,是不是侠士无名前辈将我带到此处的,他现在人在何处?”
    “侠士无名已经离开,而你先不必去管别人了,你已身中剧毒,而且深入五脏六腑之中,命不久矣,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妄念菩提继续缓缓说道:“外人之力,只能化解你经络中剧毒,深入脏腑之中的,却不是借助外力可以化解的。”
    程御风听罢轻轻点了点头,便作了一揖:“还请妄念菩提大师指点。”
    “你所中之毒,其实原本并非毒物。”
    “哦?”
    “白芷灵根数百年才能长成一株,乃是提升功力最好的药草,只可惜,那鬼圣神医喂你服下这白芷灵根却不是要为你提升功力,而是为了炼制【六合还丹】。而且,为了炼制【六合还丹】他丝毫不管你的死活。白芷灵根药力极强,即便是有百年修为的武者,在服用一株白芷灵根之后,至少也要花上一年时间才能将其中的药力完全化为己有,而我从你的气息中探查得知,你连续服用了多株白芷灵根,根本没有等到药力完全被自身同化。于是,日积月累,原本的奇药成了体内积聚的剧毒。”
    程御风慢慢听着妄念菩提把话说完,沉默了片刻。
    “请问大师,我,还能活几日?”
    “十日之内。”
    “十日?”程御风听罢心头惨然,却又早已料到,竟不再说话。
    石山之中,一片沉默。
    “你也不必绝望,别人不能救,你可以自救!”妄念菩提的声音又回荡在石山之中。
    “自救?”
    “你所中剧毒乃是白芷灵根药力积聚所化,所以要想解毒,必须以自身真气倒运积聚的药力,令其化作自身功力,如此方能解毒。”
    “可是,气海乃真气之源,我的气海早已被废,哪来的真气解毒呢?”程御风听罢连连摇头。
    “那你风池穴中涌出的是什么?”妄念菩提问道。
    经妄念菩提提醒,程御风此时才忆起当日被南伯侯一掌击穿风池穴后,从中涌出的汹涌真气。那股真气之强盛,令他无法招架。
    但是此时奇怪的是,他分明感到此时风池穴中的真气竟极为细微,难以令他察觉。
    “这是为何?”程御风心中生出万千疑问,为何风池穴中的真气竟如此诡异。
    “对一般人来说,气海乃是真气唯一的源泉,废掉气海则无法产生真气,但是你不同,气海被废,照样有三处可作真气之源!”妄念菩提的声音从上方席卷而来。
    “三处?”
    “不错,你的风池穴其实早已被强力贯通,但是只因一处穴道贯通,但经络中其他要穴并未随之打通,使这股真气难以持久。”妄念菩提说罢,真气一震,倾泻而出!
    数道雄浑的真气从上空滚滚流下,渐渐将整个空间充满。
    妄念菩提以真气将程御风托举到半空之中,然后以灵识细细感知程御风风池穴中诡异的搏动,以及足少阳胆经中随之产生的共振。
    浮在半空中的程御风惊得说不出来,这道真气的强劲简直无可比拟!
    妄念菩提静静开启周身大穴,一阵阵强劲的搏动顺着真气渐渐传送下来。
    石山之中,真气奔涌,渐渐与妄念菩提经脉的搏动形成共振。
    真气共振之下,整座石山也随着稳健的搏动轻轻摇晃起来,簌簌砂石渐渐从石山之中滚下。
    漂浮在真气中的程御风周身大穴,也一点点被真气的共振唤醒。
    扑通、扑通、扑通······
    妄念菩提的经脉搏动渐渐与程御风的气脉搏动遥相呼应。
    黑暗之中,妄念菩提突然真气一震,风池、悬颅、悬厘、曲鬓、率谷、天冲几处要穴之中真气迅疾,砰然爆裂。
    这股异样的搏动通过充溢在石山中的真气团迅速放大,霎时传到程御风的周身。
    龙灵气脉迅速与这股搏动形成强烈共振,程御风几大穴之处的搏动瞬间被放大数十倍。
    只听嘭嘭嘭几声轻响,一股极为强劲的真气突然从风池穴中奔涌而出,迅速充溢了周身龙灵气脉。
    只感觉周身气脉迅速膨胀,一种久违的感觉迅速袭来,程御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黑暗中的妄念菩提微微一笑,随即以吐纳之术,将充满石山的真气收回。
    伴随着厚重的真气一点点消散,被托举在半空中的程御风也缓缓落回了地面。
    程御风呆呆地望着头顶的虚空,大脑竟是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
    不会是幻觉吧?程御风突然足尖一点,向上一跃,顿时如鹞鹰般飞出数十丈,然后慢慢悬浮在半空中。
    与此前风池穴被掌力强力贯通后的感觉不同,此时,程御风已经能顺畅掌控体内真气流向,完全为自己所用。
    不是幻觉!自己终于又成了一名真正的武者!如同重获新生,浮在空中的程御风竟然喜极而泣。
    不多时,逐渐稳定情绪的程御风将双足的真气卸去,轻轻落回地面。
    “多谢大师再造之恩!”程御风单膝跪地,重重地行了大礼。
    “不必,我只是将你的风池穴处气源开启而已。”妄念菩提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海。
    “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何风池穴中会生成真气呢?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情。”行过大礼之后,程御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日后自会知晓。”
    程御风听罢,依旧狐疑地望着上方的暗影,道:“刚才大师说我体内有三处可以产生真气,现在风池穴已开启,不知该如何开启另外两处?”
    “非人力能为,机缘造化,不可预知。”妄念菩提缓缓道。
    程御风听罢,便不再说话。
    “现在你的真气已然恢复,这几日你就好好地在这山中运功调息,驱除体内剧毒吧!”妄念菩提接着说道。
    “是!”程御风作了一揖,眼中已是充满了希望。
    此后几天,程御风重温了一下运气之法。本来程御风早已对真气流转之法运用自如,但是自从被妄念菩提解开风池穴之后,因为是真气力道太过强劲,所以控制真气的难度要大了许多。
    好在通过三年转运内丹的磨练,程御风的运气之术早已突飞猛进,所以经过几日的练习,他已经渐渐可以自如地调运风池穴中涌出的真气。
    经过几日的调息,程御风体内积聚的十分之一的毒素已经逐渐被内化为自身功力。
    这白芷灵根果然是增强功力的至尊灵药,短短几日中,程御风依靠这白芷灵根的药力已经将自身的功力提升了三倍有余。现在风池穴中涌出真气的强度更与自己此前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以现在的真气强度算起来,要将血肉经脉练至强健到可以承受现在真气的强度,恐怕还得需要百年的修为。但是祸福相依,好在鬼圣神医为了用他炼制【六合还丹】,为他铸就的龙灵气脉,这一切就都不成问题。
    但是,随着程御风功力的瞬间提升,对气脉的要求也瞬间提升。而龙灵气脉虽然极为强韧,却存在一个问题——龙灵并不稳定,极易被突然爆发的真气所冲散。
    在万劫洞时,鬼圣神医不断以【岁夏红花】等奇药为程御风巩固龙灵气脉,但都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而且随着药力的积聚,这种方法的效果会越来越差。
    在这几日中,妄念菩提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五天之后,妄念菩提最终再次开口:“你的气脉已经开始有异动,你有感觉吗?”
    其实程御风在运功中也逐渐发现气息不稳,却没有考虑到是龙灵气脉的异动,经妄念菩提一提醒,程御风恍然大悟。
    “那该怎么办?”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程御风不想再有差错,便急忙问道。
    “通过我这几日的探查,得知你的气脉乃是龙灵所铸,所以要想让你的气脉真正稳固下来,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到龙灵聚集之地修炼至少一年,通过吐纳调息之术,将飘散的龙灵汇聚至你的气脉之中,如此方能令气脉稳固!”妄念菩提缓缓说道。
    “龙灵汇聚之地?”程御风听罢又是心头一沉,他脑中依然清晰地记着他从【百草奇经】中读到的那一句话:龙灵汇聚之地——苍龙岭!
    不错,就是鬼剑道的总舵所在,也是程御风极度厌恶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程御风面露难色。
    “大师,据我所知,龙灵汇聚之地只有一处,那就是鬼剑道的总舵所在——苍龙岭,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实在不愿去那个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替代的方法?”程御风作揖问道。
    “没有,而且你若少了这一年的修炼,龙灵气脉便会逐渐消散,到时真气无处疏导,只能爆体而亡!”妄念菩提苍老的声音捶打下来,程御风的身子微微一抖。
    “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要让一些无谓的顾虑耽误你的性命。”妄念菩提言语中似有斥责。
    “好吧,那我就隐姓埋名,先去苍龙岭将气脉稳固住,再回喋雨峰。”程御风思索片刻,终于打定主意。
    “大师,既然我已经掌握了驱毒的方法,就不再打扰了!”程御风朝着上空的暗影作了一揖,接着说道:“大师的救命之恩我日后定然倾力回报。”然后就要转身离去。
    “慢着。”妄念菩提止住程御风,缓缓说道:“你此去一年,难免会有凶险。你现在体内真气虽然强盛,却不知能否驾驭。你我相见,也是有缘。我便将我空明宝禄寺导气之术传授于你,希望你能日夜习练。一旦将此导气之术练到纯熟,便能随心所欲控制体内真气,以气为刀剑,也算能够自保。”
    妄念菩提说罢,一团宏大的真气瞬间从上空弹出,迅速席卷程御风周身。
    程御风被仿佛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气团之中,气团中又仿佛有无数道细小的脉流涌动,引导程御风体内真气沿着气脉迅速流转。
    程御风定下心神,暗自记下真气在气脉中流动的轨迹。
    不多时,环绕在程御风周围的气团突然爆裂,程御风竟被生生震退半步。
    “还有。”妄念菩提又说道:“我这里有一纸残书,望你回去好好研读!”
    话音过后,一张薄薄的纸便从上方的虚空中飘落下来。
    程御风提运真气,施展轻功,将飘散的薄书拿到手中,然后慢慢落回地面。
    程御风望着手中泛黄的纸张,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画了许多奇怪的符号。程御风仔细看了许久,竟一个符号都不认得。
    而且,令人奇怪的是,这残书的纸张也极为怪异,呈暗黄色,半透明,映着山洞中微弱的闪光,竟可以看到其中细微的纹理。
    程御风心中满是疑问,便又行礼道:“还请大师明示,这纸上写得都是什么?我竟一个字都不认识。”
    “一切都是机缘,不可说,不可说·····望你好好保存,日后自会明白。”苍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肆意的真气回环往复,令这高山也微微颤动。
    “好吧!”程御风稳住身形,两手抱拳:“多谢大师教导!”然后一个跨步,便飞出石山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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