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忍不住抬眼看向他。
    他正凝视着她,等他回信。
    梁心铭一声不吭,在一人一狗的注目下,又抽了一张纸,饱蘸墨汁,挥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字,不等墨汁干透,就卷了起来,塞进墨云的嘴里,示意它送去。
    墨云颠颠地送去了。
    王亨欣喜地接过去,展开——
    一个大大的“想”字!
    一个字占据了整张纸。
    因墨汁未干便卷了起来,所以弄糊了字迹,也没妨碍他看清这么大一个字,他又不眼瞎。
    他被幸福甜蜜包围了。
    他要充实、扩大这幸福和甜蜜。
    他又迅速写下“有多想?”
    墨云又叼着送了过来。
    梁心铭接过来展开,沉吟。
    怎么写呢?
    一寸相思一寸灰?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不,不,这些都太俗套了!
    她要来个大雅的!
    很快她便想好了,又写下两列字,卷巴卷巴让墨云送过去了,然后单手托着下巴撑在几案上,立等他回信。
    王亨目光定格在纸上,半晌不动。
    梁心铭惬意地望着他,心想:可考倒了,恐怕他拿到殿试题目时都没这么纠结,该如何回呢?
    王亨被震撼了,因为梁心铭在纸上写的是:我想你,就像老鼠想大米!他心一抽,再抽,接连抽。
    正如梁心铭所猜,他纠结了。
    这他可怎么回呢?
    他要是回一句文绉绉的,哪怕再优美,他就俗了!
    他想啊想,终于想出来了。
    他又提笔写下许多字。
    墨云送了过来。
    梁心铭诧异:这么快就想好了!
    她展开一看,他写的是:为师是小米,青云还是想小米吧。小米又名粟米,益丹田、补虚损、开肠胃……
    梁心铭也心抽抽——
    这学的真够杂的啊!
    粟米主要产于北方,她还真少有机会吃,也就在王家那几年吃过,老太太喜欢用粟米熬粥,她小孩子胃口好的很,不稀罕这玩意,所以也没吃几回。
    王亨见她抬眼看过来,眼中透着笑意,心痒痒的厉害,忽想起什么,又提笔写下一句话,招手叫“墨云”。
    墨云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狗眼困惑地看着他——少奶奶还没写回信呢,你着什么急呀。
    梁心铭用脚踢了踢狗,示意它过去。
    墨云就过去了,将那字纸又叼了过来。
    梁心铭展开一看,上面写的是:怎么才几天工夫,为师发现青云黑了不少,这些天奔波很辛苦?
    梁心铭抿嘴一笑,烧了纸,提笔回道:神医为学生配了一款护肤脂膏,学生命名为“增黑养颜膏”。功效:增黑、润肤。恩师要不要来一瓶试试?
    墨云送了过去。
    王亨展开一看,不用搽美黑养颜膏,当场脸就黑了,提笔回道:胡闹!伤了肌肤怎办?
    梁心铭回道:恩师莫急,难道还不信神医的医术?
    王亨信神医,却不信她。她为了“变”男人,无所不用其极,他也是没辙了。最后决定明早亲自试搽“美黑养颜膏”,看看效果如何,若伤害大,就不许用。
    他所谓的“伤害大”,是看洗脸后能不能复原,若是搽一次就变黑一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许梁心铭再用的。
    她这是顾头不顾尾,他可是知道她以前多爱惜容颜的,回头变成黑女人,肯定又要折腾,想办法变白。
    他看着对面的学生,头疼她的慧黠和层出不穷的花样,转念又想:他不就是喜欢这样子的她吗?
    他又重新高兴了,心躁动起来,不满足于这样书信交流,要来真实的接触,纵不能放肆,温存片刻也是好的。
    他先看看帐门口,没动静。
    他便收拾几案上的资料,准备起身给梁心铭送过来。他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她,送过来还不能走。
    还没等他起身呢,外面思思叫:“大人。”
    思思有事,准备就直接进来的,被赵子仪挡住了。赵子仪虽然没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却不敢轻易放人进去,万一那两人情不自禁做点出格的,撞破了怎么办?
    思思便先叫了一声。
    梁心铭问:“何事?”
    思思回道:“两位姑娘要见钦差大人。”
    梁心铭看向王亨。
    王亨皱眉,这么晚了见什么姑娘!他都没来得及跟梁心铭好好说亲密话呢,张口就想说“不见”,话到嘴边又改了心意,对外道:“请她们过来。”
    思思便转身回去请了。
    梁心铭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意有所指道:“她们身份尊贵,又受反贼所害,恩师既是奉旨查反贼的钦差,又在此地碰见了,原该见面安慰的。”
    王亨点头,他也想过来了。
    少时,赵子仪和姚褀先进来。
    接着,绿风和流年陪着二女进帐,苏莫琳和林千梓进来后,目光一扫,便定在王亨身上。
    王亨正低头看面前的资料,听见她们脚步声才抬头,目光犀利地射过去,挑剔地上下一扫。
    苏莫琳在王亢成亲时去过王家,只远远的看了王亨一个身影,并未正面见过他;林千梓就更无缘见了。
    双方这是头一次对面。
    梁心铭发现,二女面对王亨和面对她时的态度完全不同,他们属于同一类人,都身份高贵,性子高傲。
    王亨虽出身名门,却几乎没受过严格管束,完全是在黄山放养长大的。原本是很阳光的少年,后来经历了侏儒症秘密曝光、林馨儿惨遭横死的打击,其性格就复杂了:有明朗阳光、正直的一面,更有乖张、桀骜不训的一面,行事常凭心意,常用些诡谲手段,叫人摸他不透。
    苏莫琳不用说,苏相若不宠爱她,她也不敢抗婚、也不敢逃婚跑到徽州来了。不过,她在京城生活的时间长,常混迹于上层权贵圈子,在人情世故上阅历丰富,纵然率性,也会分场合、知进退,而不是一味骄纵任性。
    梁心铭觉得:三人中,林千梓和王亨的性子很相似。
    林千梓出身白虎王府,却不是在京城白虎王府长大,而是在荆州大巴山中长大的。王亨的亲人是舍不得严格管束他,林千梓是无人管束,都是放养长大的。她之前对梁心铭的态度、眼前对王亨的态度,都可窥见她的本性。
    三人都傲,但像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任凭如何傲气,却都不是没脑子的蠢货,知道审时度势。
    王亨仗着钦差身份压制二女。
    她们该如何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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