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一眼门前泛着暗沉釉色光泽的匾额,元晋满意道:“大顺客栈,就是这儿了。”
    因着此行杀人见血,元晋出门时就没穿梁尘观的青色道袍,而是带了几件素净的白衣。
    此时,他一身如雪,纤尘不染,行走间神光如玉,气度淡泊,身后又有两只丹顶白羽、神骏非凡的灵鹤相随,宛如走出山中,涉足红尘的谪仙,令人不由心折。
    “哪儿来的这般俊秀少年,真像是从画儿中走出来的一样……”
    店中小二将羊肚白毛巾搭在肩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竟是愣在原地,呆呆地忘了上前迎客。
    元晋一笑,就见柜台后面的掌柜急匆匆地小跑过来,一巴掌拍在小二脑袋后面,“你这惫懒玩意儿,在这儿发什么呆?还不快招待客人!”
    小二如梦初醒,恩恩地应着,又听得堂中有客人招呼上菜,赶紧跑了过去。
    客栈掌柜伸手一请,脸上笑得像是弥勒佛似的,“这位公子是打尖还是住店?本店上百年的招牌,在昌顺城有口皆称。客官可曾听过昌顺两大名菜,柳丝燕菜和桐花烧鸡?本店就有,说起味道来,整个昌顺城找不出三家比我这儿更地道的了……”
    掌柜倒是能说,一开口便是风土人情,美食景点,口若悬河,引人入胜。
    元晋也生出了兴趣,难得离开齐州远行,若有机会,不妨在昌顺城多留几天,领略当地美景、美食。
    不过当务之急是将入门测试完成,可不能本末倒置。
    元晋微微一笑,抛出一锭分量十足的银元宝,“掌柜的,给我找个环境幽静的独门小院,我要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
    “好嘞,公子请随我来。”
    掌柜一把接住元宝,手上一掂量,心里就乐开了花,连忙引着元晋到了后院,“公子您看,这个院子如何?”
    元晋略一打量,见是一大两小三间厢房,中间围着个几丈见方的庭院,院中一株老柳,遮掩着清幽的水池,不由点点头,“收拾得还算干净,环境也不错,就这儿了。”
    见元晋还算满意,掌柜又问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让人送一桶洗浴的热水来,中午的时候,柳丝燕菜、桐花烧鸡,再配上两道小菜,给我送到房间里。”
    元晋随口说着,突又看到身边两只灵鹤,失笑道:“差点忘了这个,麻烦掌柜派人去市上买几斤活鱼放在池子里,喂这两只鹤儿。”
    “哎,我记下了,公子先休息片刻,热水一会儿送上。”
    掌柜连连应着,等元晋不再有其他吩咐,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元晋拍拍两只灵鹤的脖颈,笑道:“怎么样,我对你们好吧,等会儿就有活鱼吃了,算是补偿你们载我一路远行,奔波劳累……”
    午后。
    “柳丝燕菜,桐花烧鸡,果然名不虚传……”
    元晋吃饱喝足,慰藉下一路餐风饮露的肚子,然后又休息片刻,方才离开客栈,漫步目的地在街边走着。
    冬春交季,空气中带着些许冷意,但午后天光温煦,走在街上,不由生出一股懒洋洋的倦怠与闲适。
    元晋微眯着眼睛,看似随意而动,实则是在想着这次入门测试的任务。
    若只是击杀一名气脉大成的寒武宫弟子,元晋自忖经过轮回任务历练,又有数道底牌在身,当能轻易取胜,完成测试回归。
    所虑的不过是城中行凶,必须得避开官府和六扇门的眼线,否则一旦被六扇门捕头困住,即使玉蟾观也不好与朝廷正面冲突,入门测试就得功亏一篑。
    想来,这也是入门测试隐含的考验之一。
    但有着李和光的提醒分析,元晋不得不多做考虑,盲目将自身生死寄托在玉蟾观的情报上,不是智者所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距离期限尚有一段时间,多方打探一下,确认无疑之后再动手不迟。”
    虽然不敢确信玉蟾观的情报真实无虚,但其丰富程度却是令元晋极为满意,随着任务信息附带的,还有关于昌顺城的大致情报。
    有史可查,东方世家自中古末年崛起,盘踞康州已有数万年之久,甚至当年大辰太祖武帝南征北战,早期大势未成之际,也是主动避开康州范围,与之结好。
    后来,东方世家主动献出康州,归附大辰王化,武帝欣然接纳,并封东方世家家主为康宁公,永镇康州,世袭罔替。
    大辰十二世家,莫不如此。
    因此,与三足鼎立的齐州不同,康州朝廷势力衰弱,明面上虽是州牧治理一方,实则州中大事,尽数掌握在东方世家手中。
    “未明身为东方世家嫡子,定然是深居简出,没有提前联系,恐怕是见不到他。”
    这般想着,元晋抬头瞥到街边一家茶楼,盯着茶楼招牌上一道花瓣标记看了几眼,径直往楼中走去。
    “只是打探消息,这些地头蛇足以胜任!”
    在玉蟾观给予的情报消息中,昌顺城地下势力由散花夫人,狂狼帮和小刀会三分天下,其中散花夫人掌控着全城大半的青楼妓馆,小半的酒楼茶肆,消息在三方中最为灵通。
    当然,三大势力背后,其实都少不了东方世家的暗中支持,正是要让他们三方相互竞争,才能尽心尽力为东方世家办事。
    茶楼招牌上那朵花瓣图案,就是散花夫人的标记,找到这个标记,也就找到了打探消息的地方。
    元晋往茶楼走去,几步路的功夫,他就发现已经有两三处目光盯上了自己,有的是树下歇脚闲聊的汉子,有的是在街角摆摊卖货的小贩,还有一道,来自茶楼二楼正对着街边的窗口。
    他们,都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散花夫人手下的高手。
    走进茶楼,立刻有小厮跟在身旁伺候,元晋脚步不停,“带我去楼上雅间。”
    “公子您这边请。”
    上楼,雅间坐下。
    冲泡上早就备好的清茶,随着茶香萦萦而起,面相普通,但却身手矫健的小厮恭敬问道:“这位公子是等人还是听戏?”
    元晋将长空剑置于桌边,一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汤清亮,略显苦涩,细细品之,又有回味无穷。
    “比起山水灵气培育的湘水雾龙茶差了许多,但在凡俗之间,称得上一声好茶。”
    暗自点评一句,元晋放下茶杯,淡然道:“不等人,不听戏,来此只为一杯花茶。”
    “哦?”
    低首躬身的小厮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本店有玫瑰花茶、牡丹花茶、菊花茶、桐花茶等十数种花茶,不知公子喜欢哪种?”
    “我只要一盏青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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