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孝八人对自己下跪,杨显急忙伸手虚扶,“都起来罢!”
    他是儒门一门之主,这门中八人初次相见,行大礼,也是应有之义,他倒是没有阻止。
    他在与八人交手之时,便已经感觉出八人对他有杀招而没有杀意,虽然一开始说是向杨显要回儒门正印,但真的交手之时,却处处留手,绝不像是与死敌对决。
    而传统儒门的心法与理学一脉的心法虽然都是源于千年前的儒门,但还是有着极为细微的不同,这种不同不在与真气的性质与破坏力的大小,而是一种极为独特的感觉。
    因为理学讲究规矩,讲究师法前人,讲究对先贤圣人亦步亦趋,丝毫不敢走样,因此他们出手之际便多了几分死板与规矩,少了几分灵活与变通,与传统儒门子弟的任意挥洒不太一样,但这种武学道韵上的些微差距,一般人很难察觉出来,这也是最令理学一脉头痛的事情。
    一直到现在,理学中人都很难判断,自己身边的同门好友到底有没有“乱儒传人”。
    但对于判断敌我,传统儒家子弟却是有着自己独有的方法,这种方法只有门主知晓,并无第二人知道。
    虽然这种判断之法只有大宗师境界之人才能运用,一般人根本无法用处,但杨显却不是一般人,在与中州八义对战之时,已经顺便测试了对方的身份。
    也就在确定了中州八义的身份之后,杨显在才手下留情,不曾杀伤人命。
    要不然的话,以杨显的脾气,不出手是不出手,一旦出手,那就绝不留情!
    他的敌人要么死,要么逃,很少有受伤活命之人,一般都会被他出手打爆,很难留有全尸。
    他能对八人手下留情,一方面是儒门训条,禁杀同门,一方面就是知道了八人的真正的身份。
    在这个世界,当初儒家老祖与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创建儒家之时,为的是布道天下,规范人心,但因为世事变迁,很难在行动上给儒家子弟的行为有一个放之万事而皆准的准则,因此只能述而不作,只对人性人心上有要求,而不对行事方法上有规范。
    因为当时的士子们深切的认识到,事物每天都在变化,人的行为方式也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相应作出调整。
    当是若是对弟子们的行为方式作出详细而严苛的规定,或许符合那个时代的标准,但再过上百年千年,也许这一套规定就成了禁锢人心的囚笼,非但有益,反而有害。
    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的儒门初祖只是对门人弟子在道德心灵的修养上有要求,而没有在具体的事物应对上有过多的干预。
    作为一个摸索前行的学术思想,儒门从古到今都在不断变化,一开始的几代门主,主张以“仁”为儒门核心思想,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却发现若是处处以“仁”为本,实在是太过迂腐,后来变为“义”,但这个“义”字又过于主观,为人处世犹可,但放在大方面上来说,比如治国平天下,就有点不太对。
    如此接连尝试了千百年之后,方才真正将儒家的思想确定了下来,那便是儒门八德,也就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八种道德要求。
    这八德立起来之后,方才奠定了儒门的万世根基。
    因为有这八德做纲领,儒门子弟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都有一个做人的底线与尺度,不会负友,也不会叛君,极少投敌,更少做奸,有的都是忠臣烈士,孝子贤孙,为儒家赢取了极大的声望。
    也就在这八德确立之后,儒家思想方才真正与在世帝王的治国理念融合到了一起,成为诸子百家中最为适合治理国家教化人心的一个学术门派。
    儒家自此一家独大,力压百家。
    在儒门成立之初,便分为内外两个体系,外宣教化,内养子弟。
    在朝为官或者是在外游学之人,都算是出师之人,可以算做在外宣教的弟子,而作为儒门培养弟子的学堂或者私塾,则是化身无数,散乱各地,非儒门门主不可知。
    之所以分为这内外两个体系,为的便是以防万一。
    而在朱子熹窃取儒门权柄,与当朝帝王合谋驱杀传统儒门子弟之时,这个后手终于用上。
    儒门子弟遍布天下为世人瞩目,而内门子弟则化身无数,或为商人,或为农夫,或为渔民,或为账房,甚至加入别派,隐姓埋名,除了儒门门主之外,天下再无二人知晓他们的身份。
    当初朱子熹联合武朝大帝围剿“乱儒”,虽然将明面上的儒门子弟杀了好大一批,但对内门子弟却一直无法尽数找出。
    他明知儒家内门隐在暗中的力量实在庞大到了极点,但无有线索,却怎么也找不出来。
    就算是找到一两个内门子弟,但这些人都是单线联系,甚至彼此都没有见过面,即便搜神索魄也是一无所得,追查了上百年也没能够将内门士子们挖出。
    之后上千年的时光,理学一脉一直没有停止过追查儒门内门子弟之事,只是收获极小,倒是折损了不少人马。
    明知暗中有一股庞大的势力对自己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而自己却束手无策,这换了谁谁也不能安枕,儒家内门已经是理学一脉的心腹大患。
    这上千年来,理学子弟除了扩大影响,洗涤世人头脑,便是追查儒家内门子弟,连北方不死天关与南方十万大山妖族入侵人族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
    这也导致了北方天关接连失守,南方连走两州的大事发生。
    但即便理学一脉如此下力,收效却是甚微,最后行事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能将理学一脉与传统儒门弟子区分开来之人,如今恐怕也就杨显一人了。
    今日得见内门弟子,杨显自是高兴非常,将八人挨个搀扶其起来。
    “先人失察,以至于门派分裂,使得你们隐姓埋名,忍气吞声。”
    杨显看向八人,微微叹道:“委屈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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