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文正那面如冠玉的面颊浮现了潮红之色,如同贪杯多饮了琼浆玉液一般,衣袂飘飘之际发髻迎风飘舞,本就是丰神俊逸更是飘若谪仙,掌中的“青鸾祁仙剑”大放光华,几近皓月一般尽显孤洁之意。
    “有趣……”
    左疏影本是癫狂的神色再次凝重起来,不再有堪得一战的小觑,也不复嗤笑的轻蔑之意,那浩渺的法力如纱如雾且无穷无尽,与这黑暗之花前更是景象分明,那本是孱弱的包文正于此刻仿若参天巨人一般,剑光虽是斑驳却颇有浩荡之势。
    “看来三枪令你伏地求饶,但是口出狂言了。”左疏影遥望着包文正的身形,与冷漠的面颊上流露出揶揄之色,言道:“这借来的法力,不知能延续几时?”
    若论心思缜密,这左疏影便是拍马也难以企及,包文正淡然一笑,却是未曾搭话,掌中的“青鸾祁仙剑”便迎头朝左疏影劈落,刹那间如练的剑光犹如泼墨挥毫一般,皆是一般无二的凌厉森寒。
    左疏影蓄势以待,更是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的小觑,虽不知这包文正何以神通,竟能借来这浩渺如烟海的法力,但必定不能持久,这“疾风骤雨”撑不过便要落败,与这众目睽睽之下岂不是颜面无存。
    左疏影本就是阴魂不散,经这九幽涧的黄泉之水凝形固体,看似与常人一般无二,却本就以飘忽不定见长,这《九幽鬼枪》便是深谙此道。
    身躯盈盈晃动之际,已然化出了犹如星罗棋布的身形,皆是鱼鳞甲胄手持长枪而立,或如及笄少女嫣然一笑娇羞带怯,或如深闺妇人顾影自怜,幽幽一叹更显寂寥……
    这魑魅魍魉的魅惑手段皆是千篇一律,或是以钱财以至于利欲熏心,令其升起贪婪之心;或是以别样风情和楚楚可怜迷惑人的心神,令其生出一丝不忍和怜惜之心。
    只是这些蛊惑人心的伎俩,与包文正眼中却是视若无睹,那管你是何等国色天香的绝世佳人,终究不及邀月宫主的鲜艳夺目,怜星宫主的风华绝代,梅绛雪的秀美绝伦,春三十娘的睥睨天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凌厉森寒的剑光一泻千里,仿若清冷的月华遍撒九幽涧这方寸空间,所过之处皆是化作了齑粉,那本就是镜花水月的身形如泡影一般消散不见。
    “好心性!”
    左疏影见此虽是情急万分,却也是开口赞道,与这九幽涧中数百年,久日未曾涉足阳间,倒是未见过如此无情的男子,如此决绝的男子,辣手摧花不见有丝毫的迟疑。
    左疏影那娇弱的身躯犹如暴风雨中的巧燕,轻盈且迅捷的不时避开这夭娆而至的剑光,瞻之在前,忽之在后,每每与千钧一发之际闪避开了剑光,便是心知包文正空有浩渺的法力无穷无尽,但未曾与剑诀上细细打磨,也是左疏影看似险象环生,却是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凌厉森寒的剑光将这九幽涧辉映,几近清冷的月色遍撒,也将那一朵黑暗之花映衬的清晰了几分,就在这九幽涧之前,包文正与左疏影一番大战已然是酣畅淋漓……
    九幽涧那深渊的怨气和戾气纠缠升腾,一如往昔的漆黑如墨,曲折通幽不知深有几许,亘古相传便是与阴曹地府毗邻,那黄泉之水便是与这深渊的极深处。
    白骨为香,遍野茫茫,子宁不归,魂兮何往。
    以卿白骨,铸长生香,从此之后,不忆
    过往。
    那晶莹剔透的亭台萦绕着白光,耸立与干涸的湖畔边缘,这亭台以累累白骨拼接而成,因胫骨及腿骨长短不一,故而造型奇特,亭台的飞檐之上则是森白的头颅骸骨,仿若无声的狞笑,自是阴寒之极,且令人毛骨悚然。
    亭台旁便是那干涸的湖畔,此刻未至中元节,阴曹地府的鬼门未开,故而不见那黄泉之水流淌,仅有那几处泉眼汩汩做响,有丝丝缕缕的暗黄之气弥生而出,精纯的阴气滋润着这方九幽深渊。
    三千白发与肩后随风飘摇……
    与这白骨亭台之中有一魅影负手而立,仅是粗布劲装疾服,皓腕白皙如凝脂,阴风吹拂将娉婷的身姿显露出来,那发髻及腰却尽是银丝,咋观之下竟是不知芳龄几何,斜插雕花木簪,苍白似有病容的面颊更显清雅绝俗。
    阴风阵阵席卷而来,荡起了那一头如雪的长发飘舞,深邃的双眸有荧荧火焰闪烁却不显炽热,却似积雪之下的溪水一般冷澈。
    这是一个妖异且绝美的女鬼,也是雄峙九幽涧与阴曹地府为敌的千年厉鬼,也是与百莽山春三十娘合成“南北二娘娘”的九幽涧之主。
    “黄泉水涌,彼岸花开……”
    九幽娘娘凝望着那干涸的湖底,苍白的面颊泛起一丝叹息,而后抬起螓首遥望着那被深渊隔绝的方向,蹙眉之际深邃双眸的荧荧红光更盛了几分,而后寂寥的说道:“裂天剑意……吕三娘……峨眉仙府?”
    九幽娘娘念到吕三娘之名,那不悦的神色才略有转圜,轻转莲步来到这白骨亭台的角落,柔荑轻轻抚摸着那一杆银枪,是那般的温柔,那般的细腻,仿若在触摸情郎的面颊一般,清雅脱俗的面颊也是有了几分黯然。
    “兵罢淮边客路通,乱鸦来去噪寒空。”
    “可怜白骨攥孤冢,尽为将军觅战功。”
    九幽娘娘擦拭那一杆银枪,追忆起生前与疆场之上的腥风血雨,多少袍泽为了保家卫国,奋勇杀敌死与刀枪之下,甚至无法入土为安,那威风八面的上将军,在坦然自若享受荣华富贵之际,可曾会想起与烈焰中焚烧殆尽的尸骸,可会念及每年中元节,以香火纸钱吊唁的不过只是衣冠冢而已。
    声响自九幽涧外传来已是微弱,却惊扰了九幽娘娘的思绪,瞬息之间及腰长发无风飘摇,戾气升腾,那清雅脱俗的面颊浮现了怨毒的色彩,双眸之中的莹莹火焰更为炽热起来,九幽娘娘抬步之间凭空消散,已然朝九幽涧的黑暗之花而去。
    那一杆银枪也是不见了踪影......
    九幽涧外,那森寒凌厉的剑光源源不断,道道晶莹柔润的光芒瞬息远去,又逐渐消散与不可目及的尽头,掀起了狂风大作溅射开来,但有鬼卒不幸与这剑光袭来,幸免于难者则是少之又少。
    左疏影如同巧燕钻林与这剑光之中躲避,虽是毫发未损却也不由得动了嗔怒,已经半柱香过去了,这包文正非但不曾衰弱借来的法力,这凌厉森寒的剑光反而开始凝练,竟是以临阵之际在磨砺剑诀。
    “枪九!”
    与这一声娇喝响起之时,左疏影的身躯突兀的凭空消失,与那残影尚且栩栩如生之际,已然出现在黑暗之花的方向,青葱玉掌擎起黝黑长枪,与那甲胄包裹的娉婷身躯略显夭娆,一头红发迎风飘舞更显战意炽热,那矗立在天地之间的黑暗之花也是缓缓舒展,虽只是一丝丝,一毫毫,却普通沉睡千年的梦魇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眼帘。
    九幽涧的戾气和怨气本就极重,常人若是涉足其中,不消一时三刻便会蚀骨**,此刻黑暗之花被左疏影唤醒之时,更是有丝丝缕缕的血雨从阴翳蔽日的云层之中落下,戾气和怨气更如解开了掣肘一般,一时间漆黑如墨犹如子夜时分。
    天空中银蛇撕裂了天空,辉映了九幽涧这方天地,炸雷由远及近响彻寰宇,令这万千厉鬼惶恐哭泣,本就是不容于天地的黑暗之花,于此刻也将迎来九天雷霆的之劫。
    左疏影已然是戾气大作,那猩红的长发飘舞更显狂热的战意,秀美绝伦的面颊也被血雨沾染,更显妖异中的狰狞,手中的黝黑长枪已然蓄势待发,携黑暗之花的戾气和怨气,便要向包文正做倾力一击!
    “哼!”
    清冷的声响自左疏影耳畔响起,那熟悉的语调响起之时,一只纤弱的玉掌已然按住了左疏影紧握的长枪。
    “越发不长进了,区区小辈也值得你动用秘术!”
    九幽娘娘那一头及腰长发与风中飘摇,如青松一般挺直的身躯更是婀娜多姿,单手擎着银枪更显目空一切的孤傲,冷艳的面颊蹙眉更是杀意萦绕,冷声说道:“许你一场造化,每月受我一枪!”
    “接不住,就再死一次!”
    与满头白发飘摇之际,九幽娘娘冷漠的回头望向包文正那丰神俊逸的身形,眼眸中虽有轻蔑之意,战意却是升腾而起,与这满天血雨之中,银枪作棍随意隔空扫落,仿若只是镜花水月一般的虚张声势,也犹如虚晃一枪罢了。
    包文正与兰若寺中就见识过春三十娘斗法之时的手段,见过那化出山峦般本体的狰狞和凶残,见过百莽山一众妖魔噤若寒蝉的惊骇,心中料定这白发银枪的女子便是九幽娘娘,又怎会抱有侥幸之心。
    躲不知该躲向何处,却也要避开这长枪做棍隔空划来的轨迹,包文正驾驭剑光便要飘飞,却不知何时有一条黑色巨蟒已然近在咫尺,这巨蟒周身鳞甲纤细可辨,与栩栩如生中更是散发着戾气和怨气,包文正骇然之际身躯倒飞开来,心知与这九幽娘娘相差甚远,唯有运转借来的法力尽数汇聚与“青鸾祁仙剑”上,护住了自家的身躯。
    与惊鸿一瞥中,那痴情的女鬼梅三娘竟是避犹不及,与城门失火之际,便有殃及池鱼之险。
    “斩!”
    那一柄晶莹柔润的“青鸾祁仙剑”泛起“赤橙黄绿青蓝紫”等七彩光芒,恰如彩虹与这九幽涧再度绽放,而后凝聚与一处,朝着这黑色巨蟒迎头斩落。
    包文正虽未及细想,却也知晓这可能是唯一的契机了,以万里携“槐木金坛”护送梅三娘远赴九幽涧,来彰显自家的侠义心肠,有别与寻常修道之人对厉鬼的“偏见”;以不惜一死护住孤魂野鬼梅三娘的魂魄,来彰显自家的至情至性。
    若是还不能令九幽娘娘稍有动容,便唯有取出春三十娘相赠的保命之物,自此或与百莽山中,或与青丘山中,或与峨眉仙府中,度过这余生了。
    以重伤来赌九幽娘娘未曾灭绝了七情六欲,或能赢来这九幽娘娘罢手言和,当面话茶的机会。
    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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